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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翰林四十岁零一天了，还在基层岗上做码农。原本计划生日这天早点回家，没想到还是加班到了深夜。
有人说中年男人回家前要在车里坐一会儿，因为只有那一刻是属于自己的时间。翰林没有车，他只能站在自家楼门口仰望星空，来获得片刻的宁静。他总是半夜到家，不只时间属于自己，整个世界仿佛都是他一个人的。
此刻，各家的灯光也早就熄灭了，只有楼道灯不时亮起，宣告着楼后高速公路上又有大货车经过。
码农的职业生涯短暂，他早就过了35岁的找工作红线，过了今天，离退休的大限也不远了。真失业了怎么办？上有老下有小，房子有贷款……这个事他不敢想太多，仿佛种了念想就会实现，但又不得不去思考未来的出路。
其实他还算幸运的，尽管只买了高速旁没能拆迁的老破小，毕竟也算有房了，终究不会因为失业就被判死刑。
走进屋里，家人早已进入梦乡，桌上放着切了一角的蛋糕，4根蜡烛已经烧没了，在蛋糕表面留下4个小洞——一小时前闺女实在熬不住，视频点了蜡烛给他庆祝，但因没人许愿，便一直燃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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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哥，听说了吗？咱们部门可能要重组了。”翰林刚坐到工位上，隔壁桌小孙就凑过来，一脸神秘地小声嘀咕。小孙喜欢八卦，他跟人力那些小姐姐们走得近，消息基本是可靠的。
但重组这个词对翰林来说却异常沉重，重组意味着优化，而优化不过是给裁员找个好听的说辞。对他这种大龄码农来说，每一轮优化都是一次命运的审判。
“是么？这么突然？”
“嗯，据说跟咱组现在负责的那个大项目有关。”
所谓的大项目，是给某事业单位建设一套信息系统，签了大半年，没什么进展，前一阵交给了翰林负责，跟甲方一见面，发现负责人竟然是他亲戚，项目运转便就此顺利起来。
翰林没公开这事，他计划等做出些成绩时，让亲戚替自己美言几句，到时路人的身份会显得更客观。如果能再签个大合同，升职加薪就没跑了。
没想到还没开始运作，公司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项目了。他感觉自己错失了杀手锏，假如公司要裁员，他再搬救兵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很无能。
不然先下手为强，申请转到销售部门吧，利用亲戚关系拿个大单，先挣它一笔提成再说。
胡思乱想间，人力小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林哥，金老板有请。”
翰林心里咯噔一下，对方竟然这么快行动，而且是老板亲自出马，这是打算快刀斩乱麻啊，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他慢吞吞地朝老板办公室走去，想利用这点时间确定应对方针和底线，可他毕竟不是曹植，不能在几步之内逃出生天。
到了门口，脑子早就紧张得一片空白了，哪还想得出对策。正犹豫着，老板从里面拉开了门，朗声道：“嘿，站门口发什么傻啊？进来啊！”
金老板个头不高，一脸横肉，剃个光头，胳膊上的纹身已经撑得变了形，手上的大金戒指跟扳指儿那么大个。这个形象既不像搞技术的，也不像企业家，怎么看都是追债公司的老板。
翰林本来就怵跟领导打交道，何况是这样的老板，就像逃债的见到债主，瞬间就蔫儿了，灰溜溜地跟着老板进了屋。
2
“你这项目对公司很重要，甲方体量不小，傍上大腿，够吃好几年的。你怎么看？”金老板一落座就开门见山。
翰林简单介绍了情况，最后表态：“从目前的需求看，交付不成问题，后面应该还能拿下大单，我跟用户有过约定了。”
“行啊，没看出来，你这不光能开发。还能做销售，公司就需要你这种全才。”
翰林有点受宠若惊，忙不迭感谢领导赏识。
老板大手一挥说：“那未来几年就靠你们组了，资源方面不用担心，会整合两三个部门给你，直接汇报给老孙。”
孙总是公司合伙人，向他汇报，意味着原来的四级部门直接变成一级。翰林本以为要被裁员，却意外地直升三级，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不敢相信。
再看眼前的老板，原来怹竟然这般高大，身后的窗户完全被伟岸的身躯挡住，阳光从他周身衍射过来，宛如金装附体，简直佛陀再世。
翰林差点没趴地上磕头，他装作镇定道：“谢谢老板支持，我一定做出成绩！”不过声音里的激动和笑意撒得满地都是。
“嗯，你安心做好开发，其它破事不用操心，我已经从某大公司挖了个高管过来，注意保密啊，他还有竞业协议在身呢。哈哈哈……”
“哈哈哈，好的，没问题，我安心……开发？”翰林边附和边点头如捣蒜，突然觉得老板的话有哪里不对，挖了个高管？我就不用操心了？意思是这个部门不归我管？
原本憋不住的笑意凝固在脸上，琢磨过味儿来的翰林只觉经历了人生最刺激的大起大落——其实根本没有大起，那只是他自作多情罢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自嘲：这结果总比被裁员好吧？
这么想并不能让心里感受，胸口仍然堵得慌，呼吸也困难起来，肯定是那只肥猪挡住了窗外的新鲜空气。他咬紧后槽牙，以调整脸部肌肉，让僵硬的笑容得以保持，“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说完便急着起身逃离，退出办公室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哼，没见过哪家科技公司的老板弄这种办公室，又是鱼缸又是佛龛的，傻叉暴发户，你丫懂什么叫管理么，就他妈知道砸钱！估计找来的也是个棒槌，就欺负你人傻钱多！
3
“大家好，我叫关戎，很高兴加入咱们团队，我看到咱们团队比较年轻，我也是90后，希望能带领大家一起进步。”新任领导一脸春风得意地自我介绍。
翰林一听就来了气，“比较”年轻，意思是这里边有个老家伙呗！90后就当高管，毛都没长齐，办事牢得了么。
“林哥？”旁边有人杵了他一下，“让从你开始自我介绍呢。”
翰林回过神来，发现一屋子人盯着自己，一时不知从哪儿说起，只好讪笑道：“啊，我叫楚翰林，为了给领导加深印象，特意演示一下杵翰林……”
“哈哈哈……”屋里响起几声尬笑。
翰林借机飞快思考，90后小屁孩，给他来个下马威，是不是就怂了？等等，即使90后，可能也30了吧，我30岁时会被人吓住吗？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30岁竟已是10年前，完全找不到相关记忆。要不还是先示好吧，站个队表个态，打入敌人内部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翰林开始发言：“我已经40了，在这行干了小20年，经验还比较丰富。刚才关总说的那些我其实也都干过，不过我跟他思路不太一样，我更愿意待在一线开发，毕竟基层领导这个岗不稳定，很容易被裁员……”
翰林是内向性格，不敢直视别人说话，闷头说了一大堆，觉得有点不礼貌，只好抬头看了一眼关戎，发现对方不想想象中的微笑颔首，而是绷着个脸，微微皱眉。
吓得他赶紧又低下头，我这逻辑没问题吧？介绍自己有经验；跟领导经历类似，套近乎；只想开发不想称王，对他没威胁。这不都是示好的话么？他快速复盘了一下，没找出毛病，于是满意地说：“我说完了。”
但翰林明显高估了码农的情商和话术，打从他一张嘴，关戎就没好气儿——40啦？行啊，工作年头快比我岁数大了！往后越听越气，怎么着？我能干的你都能干，那还要我干嘛……哦，你不干管理是因为看不上，好嘛，我这上任还没一天呢，你先咒我被裁……连看都懒得看我？就这么瞧不上我？呦呵！还斜楞我一眼！行，老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4
“林哥，我刚来，人生地不熟的，管理上的杂事其实还挺多的，正好你不爱干，我先替你做着。你集中精力做项目，抽空先把详细计划排出来，咱们找老板汇报一下。”关戎一上班就满脸堆笑地来和翰林商量。
“行啊，没问题，不过管理这事怎么说呢，也不是不想干，管项目不也算管理么？”翰林觉得昨天的表态可能把自己坑了，得挽救一下。
“那是，您肯定得走管理路线，这部门几十人，我也管不过来，等忙完项目咱们再看哪个岗位合适。”
翰林对这个结果有点意外，没想到关戎很看重自己，不但放权做项目，还许了个管理岗。
不过职场上可没有朋友，既然项目还是我的，到时找亲戚背书，拿个大单回来，功劳是谁的还用说么？撤了你时可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天真。
翰林心情豁然开朗，一扫连日阴霾，点了杯咖啡奖励自己，边喝边在本上画里程碑——什么时候交付项目，什么时候找亲戚逼宫，什么时候踢关戎出局……
笑容悄悄爬上两腮，翰林回过神时，嘴都已经咧得合不上了，他赶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平复一下喜悦之情。
邮箱突然弹出一个会议提醒，关戎发的，“请翰林分享一下项目计划”。邀请里赫然还有孙总的名字。
翰林一口咖啡差点喷到屏幕上，邮箱弹窗提示，意味着还有15分钟就要开会了，什么时候发的邀请？我怎么没注意。
不过他没时间懊恼了，横不能带着一个只写了让领导滚蛋的计划去给老板汇报吧。
他慌忙抓起张纸开始列大纲，但时间太少了，注意力还没集中起来，便已到了开会时间，他只好揣着刚写了半页的纸条进了会议室。
“开始吧，投屏我看一下。”孙总发话了。
“呃，时间有点紧，没整理好ppt，我准备……板……板书……”翰林心虚到有点口吃。
关戎赶紧打圆场，“这是上午才布置的任务，您时间不好约，我看正好有个空档，就先约您简单看下。林哥经验丰富，即兴发挥也没问题。”
孙总的脸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盯着他俩，翰林刚进屋时比较匆忙，没空思考，现在屋里这气氛让他瞬间紧张起来。胃里绞疼得厉害，只能不顾形象稍微弯腰前倾缓解，不一会儿额头也挂满了汗珠。
孙总只道他是讲不出来，愈发不满，“干嘛呐！站没站相，能不能行？不行滚蛋！”
关戎又及时站了出来：“您别着急，我这准备了份材料，当然我没林哥熟，您凑合看看，我们下去再改。”说完，他秀出了一份非常完整的计划，并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小时，临近结束时问翰林：“林哥看看还有什么补充么？”
翰林哪还敢答话，一个劲儿摇头。心里五味杂陈，后悔自己错过了表现机会；感激关戎救场的同时，又嫉妒他抢了风头。
孙总发话总结道：“挺好，刚来几天就能做成这样，翰林，你好好跟人学着点，别整天混日子！”
翰林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暗暗埋怨关戎，他明显有备而来，却让我先出来现眼，必是没安好心……不过归根结底是自己没上心准备，也只能自吞苦果。
5
之后的一个多月，翰林全力投入开发工作，关戎忙着熟悉环境、收买人心，两人甚少交集，相安无事。
直到HR的一封通知邮件打破了平静，秋季晋升活动开始了。
周围的年轻人蠢蠢欲动，有人开始提前准备材料、模拟答辩。
翰林对这种事早已力不从心，应付本职工作和家庭耗光了他的精力，缺少学习动力，记忆力也开始衰退，充电是不可能了，就靠手里的项目挣个最低绩效。莫说晋升，公司哪天宣布末位淘汰，他就是第一批滚蛋的。
看着别人热火朝天的样子，他又羡慕又嫉妒，便不时给别人浇点冷水。
“屁大点儿公司搞什么晋升，也不给加薪，纯粹瞎折腾；
“要这虚名干嘛，你定的级别大公司又不认；
“要我说，还不如评个优秀员工，好歹发现金奖励；
“你们这么早准备干嘛，关戎这家伙会给你们提名么？”
嘴上这么说，但暗地里，翰林早就进行了分析，能分到的名额，候选人优势比较，上次晋升周期……列出一个超级大的表格，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有戏。
果然关戎又来找他商量，表示即使部门只有一个名额也要给翰林，末了儿又补充道：“林哥，这次晋升名额紧张，您自己偷偷准备就好，不要声张，免得有些人对我有意见。”
翰林心想，领导果然是器重我的，而且还挺会做人。忙不迭答应：“我懂，我懂，放心吧。”
从这天起，翰林便只字不提晋升的事，说来也怪，其他人也很有默契地不再讨论这事。他挺高兴，这样自己就不用编瞎话骗人了。
到了答辩会这天，翰林一进会议室就觉得气氛不对，不光老板、中层齐聚，居然还有几个一线开发——想来是专门负责评审技术的。看来答辩不想预想的那样只是走个形式，很可能会有一场针锋相对地辩论，只是，我司的晋升标准这么严格么？
果然，翰林一开讲，下面就不断有人提问，很快他就支撑不住了。
老板们的问题面向市场趋势，他不敢指点江山，说大了浮夸，说小了狭隘；
中层领导关于管理的问题，虽然他懂一些，但不了解对方部门现状，回答得不能让人满意；
一线开发刨根问底各种技术细节，简直像在面试应届生，可他的基本功早就生疏了。
“大概、可能、估计”……翰林觉得自己的回答里全是虚词，根本就是外行。很快脑门上就见了汗，越是紧张心虚，脑子里越是空白。他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晋升失败还是次要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怼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混啊。
但评委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越问越起劲，有些问题还引起全员讨论——当然他被晾在一边。
翰林心一横，干脆装死吧，问什么都说这块不了解。没想到，即使这样，评审——不，这应该算审判了——竟还持续了半个小时。
翰林有点想哭，苦心经营多年的万金油人设，今天彻底崩塌，从此刻起，他的老员工标签里只剩下了“老”。他恨自己这两年荒废了技术；恨手里没掌握核心业务；恨公司没委任重要职务；甚至恨关戎给自己提名，导致自己难堪……
6
“最近项目进展怎么样？”人力小姐姐总是选用“认真你就输了”的问题做开场白——跟“吃了么”类似，只是问候，并不需要答案。
翰林熟知套路，今天面谈的重点肯定是晋升结果，于是回了句“挺顺利的。”示意HR继续，不必拐弯抹角。
话题果然强行转折，“嗯嗯，很遗憾地通知你，这次晋升你没能通过。虽然只有你失败了，不过其他人都干劲十足，还是希望你能发挥老员工的带头作用，不要散播负面情绪。”
翰林早有心理准备，听得并不太在意，脑子里在想要是小姑娘安慰自己，还挺受用的。突然，“只有”两个字钻进了耳朵，仿佛电击一样，让他一个激灵：只有我失败？意思别人都成功了？不是名额紧张只提名了我吗？
他隐约感觉这里有事儿，但是不确定HR是不是无心透露了秘密，便不动声色地试探：“不会不会，别人都年轻嘛，我这种老员工当然没有培养价值了，领导早就找我沟通好了。”
人力小姐姐果然上当，以为他早已知情，安慰道：“这次是大范围晋升嘛，总得有人牺牲一下，平衡比例，当然得找觉悟高的老同志了，下次还有机会的。”
翰林恍然大悟，顾不得面子，跑到领导不在的群里打听晋升的事，大家七嘴八舌地发来消息。
“林哥也提名了啊？你之前突然不提这事了，还以为你没提名呢，弄得我们也不敢跟你聊这个。”
“答辩挺简单的啊，一个问题都没问，后来评委觉得有点冷场，让我做了个自我介绍。”
“那不错了，到我这就问了句‘你用过XX组件吗？’我说没用过，就结束了。”
“我偷偷看了眼评分，好几个人给的不通过，还想着肯定没戏了呢，结果也过了。”
“是啊，怎么看都是走个形式……”
翰林气得肺都要炸了，好啊，姓关的，我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以为你是好人，亏我还加班赶进度，你倒好，弄一屋子人怼我，还让我以为真是能力不足才挂的！
翰林气得胃里一阵抽搐，脸色变得煞白，浑身发冷好像掉进冰窖，手止不住地抖，牙齿也不停轻叩。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干脆同归于尽吧，但终究不会有那种胆量和冲动。
伴随着心脏猛烈地跳动，他把火全发在了键盘上，噼里啪啦地砸出了离职申请，在原因一栏里大骂了关戎一顿，觉得不过瘾，又复制到邮件里，抄送了全公司的人。
但在点击提交按钮前，翰林突然觉得，这样骂虽然解气，却无异于丧家之犬的狂吠，应该交代清楚来龙去脉，让大家认清这家伙的真面目。
对于码农来说，“认真写作”这种事并不是基本技能，刚才骂街全凭一肚子火气，现在坐下来正经写东西，让翰林的脑子迅速冷静下来。辞职干嘛？等着裁员补偿不好么？跑路前还可以恶心他们一下。
打定主意，翰林便出去找了个咖啡馆，悠闲地喝了一下午咖啡，临近6点才回到工位，在下班前几分钟开始收拾背包，他故意弄出很大动静，然后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潇洒地离开。
翰林迈出公司大门，太阳居然还挂楼房顶上，阳光刺得眼睛不能直视。有多久没有见过下班时的太阳了？他心底不由泛起一股悲凉，是为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值，还是为了马上会降临的裁员通知？他也说不清。
7
关戎很快找上门来：“林哥，最近下班有点早啊，项目进度怎么样了？”
翰林根本不想和他废话，“挺顺利的，完全没有风险。”
“怎么会呢？我每天都核对工时计划表，这个冲刺周期的任务很明显已经滞后了啊。另外之前让你拆的计划好像也一直没做吧。”关戎听出翰林有情绪，便故意找茬儿。
翰林本就一触即发，听了挑衅主动咬钩，怒吼道：“不用你教我项目管理，我做过的项目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他冲口而出，但马上就后悔了，这种倚老卖老的话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提醒对方自己的岁数太大了。
关戎似乎早就等着撕破脸的一刻，攻击道：“哼，做这么多项目不还是个码农么，我炒过的员工比你做过的项目还多。”
“都是用那种卑鄙手段搞的吧。”翰林嘲讽。
“呵，你倒说说是哪种手段？”
“就晋升这种……”他本来想顺带揭露评审会的阴谋，却不料被关戎打断。
“呦，你还好意思提晋升呐，去问问评委自己几斤几两，我要是你这种水平，早自己滚蛋了。”
翰林一下语塞，是啊，说到底也是自己答辩不好才挂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辩论已落了下风，骂街更显得理亏词穷，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去你妈的，滚！”
“申请优化翰林？他来了那么久了，你知道得补偿多少钱嘛！不是说了让你慢慢压他，想办法让丫主动辞职么？”金老板对关戎的要求十分不满。
“不好意思，老板，当时吵得有点上头。不过您这要求也有点高啊，他这种中年人怎么可能主动辞职啊，都消极怠工一星期了，难道还一直养着么。”
“要求不高我找你干嘛？你不号称裁人无数么？你的工资还指着从他身上出呢，你可倒好，没给我省钱，先搭进去十好几万！”
关戎心说，大公司裁员都是直接砸钱，哪有这么扣扣缩缩的，这点儿家底玩什么高科技行业啊。嘴上也只能认错，“是是是，我心态有点急，一定改。”
8
“李主任，想什么呢？刚才开会就觉得您好像不太高兴。”王副主任一散会就过来嘘寒问暖。
“也说不上不高兴吧，不就是那个信息化项目的事嘛。”
“您说他们换负责人的事啊，不是挺好么，听说交接的这个关总是高薪挖来的，应该比之前那个负责人强吧，叫什么来着，楚什么的。”
“你不知道，之前的楚翰林楚工是我一亲戚，听说跟新来这家伙不对付，刚被做局给炒了。”
“嘿，真是缺什么叫什么，关工（公），以为义薄云天呢，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王副主任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往回找补，“不过没听您说过亲戚的事啊。”
“嗯，小伙子想的多，怕闲人说有内幕交易，对我影响不好。可现在弄成这样，亲戚里好多人埋怨我不照顾本家小辈。”
“嗨，这多大点事啊，我找他们投诉去，要求换楚工回来。”
“算了吧，人都离职了，别给自己找事了。”
金老板毕恭毕敬地接起手机：“王主任您好，对，对，副主任，都一样。有什么事您说。哦，翰林的事啊，好像是跟上司有点矛盾。什么？还有这层关系？”
老金有点吃惊，也有点心虚，一把拽开办公室的门，朝外面吼道：“姓关的，给我滚过来！”不知是为了给电话那边一个交代，还是为了之前花钱的事出气，就这么破口大骂起来。
老金这个形象，暴怒起来着实有点吓人，关戎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好好的大公司不待，跑来这种小作坊图什么？前几年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跻身中层，想更进一步时没了上升空间，便觉得是大公司制度僵化，没想到这庙小才真是妖风大啊。
看这架势，肯定干不下去了，别说裁员补偿，没准还得赔偿公司损失。趁早给自己来个痛快吧。
想到这里，他在键盘上熟练地敲了一些命令，然后提交了辞呈。
9
夜幕低垂，楚翰林驾车跑在郊外的小路上，微信提示音连着串地响起来，他支起耳朵仔细辨别导航提示，险些错过拐弯的路口。他一边暗骂一边不耐烦地点开语音，里面传来金老板焦急的喊叫，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
“翰林，关戎删库跑路了。
“主、从、备份都删干净了，还删了不少核心代码。
“告到法院，说项目还在开发阶段，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就道了个歉了事。
“可是项目还瘫痪着呢！
“离交付没俩月了！
“你给想想办法恢复啊！
“李主任也被举报以权谋私，调走了，新上任的领导本来就不想用咱们的系统，这要再上不了线，公司就完蛋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翰林幽幽地开到一个路口，趁红灯发了语音回去：“孙贼，你丫是不是傻？关他妈我屁事儿啊！我这儿拉活儿呢，别给我裹乱！”说完直接拉黑。
后座的乘客好奇：“师傅，您是搞技术的啊？岁数大了只能开滴滴不会是真的吧？”
“嗨，我那是没本事。得嘞，您是不是这下车啊，带好随身物品慢走。”
送走乘客。翰林赶忙拨通李主任的电话：“叔啊，我听说您出事了？这怎么茬儿说的啊，是因为母们公司那事不？”
“咳，跟你没关系，早就有人惦记我的位子了，岁数大了镇不住啦，早晚也得有这么一天，职场不就是这种游戏么。”
“啊，是吗？一场游戏……可赢家在哪？”翰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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