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趣园
“混账!”
“啪!”
折子全都被推到地上,在旁侍候的宫人见皇上大怒惊慌地跪了一地,虽然不知皇上因何大怒,但这个时候皆敛声屏气,谁都是大气不敢出恨不得原地消失才好,省的一个不小心触了圣上的霉头丢了脑袋。
福公公小心翼翼上前将折子一一捡起,刚准备放在案上皇帝一巴掌又全都打到了地上。
“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叫朕如何息怒!这帮老东西!都在等着看朕的笑话!”
“皇上息怒!”
福公公不敢接话只能拼命地磕头。
“哼!”
皇帝起身负手向外走去,福公公赶紧起身跟上。
“都不许跟过来!”
“皇上……”
皇帝回身,眼神锐利地盯着福公公,福公公只感背后一凉双腿一弯又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明明是大热的暑天,却又感到肃杀的寒冷,后背黏腻的厉害,再抬头时,殿内已经没有皇帝的身影。颤颤巍巍地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疾步出了大殿,殿中的宫人也默默站起来,头顶的石头貌似已经搬来,深深吐了口气。
皇上走出德趣园,天气有些闷热,心下不由得更加烦躁,便往树荫处走去,直到看到宜芸馆的黛墙才顿住脚步,原来自己不由自主又走到了这里。
贞儿,一个人的心竟是如此不受控制……
皇帝看着前面的宫殿叹息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守门的小太监有点昏昏欲睡,直到一双明黄的长靴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才迷茫地抬头,瞬间就像被泼了冷水般激灵地站起来又跪下,
“皇……上……皇上吉祥,皇上——”
还没等通报出来就被皇上止住,小太监心有余悸地看着皇帝的背影,默默发呆。风儿正在廊下喂鸟,看着皇帝的身影愣了一下,马上把东西放下上前跪安,刚要问安被皇帝止住,
“不要声张,皇后在做什么?”
“回皇上,主子正在午睡!”
“你去忙吧!”
“是!”
风儿退了下去,时值午后,院中没有几个人伺候,皇帝顺着廊下走到窗边,婉贞正在临窗的榻上小眠。
他摆摆手挥退了殿中面露惊讶的青黛素心,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一头青丝漾在攒金缎面丝织软枕上,泛着柔和的光,午后窗棂的倒影映在她白皙的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似蝴蝶的翅膀,静静地投下一片暗影,他开始想念暗影下那双温柔如水的潋滟眸子。
湖水蓝的缎被在她身上垂下来,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臂,手腕上的蓝田玉镯子泛着幽幽的碧色光芒,她从来都不喜欢那些华丽繁琐的首饰,只喜欢简单的装饰和玉器,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他还记得他亲自为她戴上镯子的那天,她轻轻念出这句诗,吐气如兰。
风儿一直在廊外偷偷看着皇上,她也不明白皇上最近怎么回事,对皇后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但现在看上去又不像是完全不把皇后放在心上,主子让她盯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主子呢,她差点暴露已经惹的主子不满了,如今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风儿回过头,小丁子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扯起嘴角笑了笑转身离开,小丁子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笑意莫名。
皇上最终还是离开了宜芸馆,可是出了宜芸馆他竟不知要往哪里去,想起那几封折子,心里烦躁。这些大臣,个个都是老泥鳅,倚老卖老,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心里有远大的理想,有一展宏图的雄心壮志。
小时候皇阿玛曾在皇舆全图前教导他,让他做一个英明的君主,像老祖宗康熙爷那样睥睨天下,运筹帷幄,将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再现曾经的辉煌!那时他不懂,不懂得江山,不懂得天下,不懂得帝王!但能得到皇阿玛的喜欢和称赞,就应该去做,他没有兄弟,皇位就摆在那里,他知道那迟早是属于他的,他不会经历康熙朝时期尔虞我诈的夺嫡之争,他的路会走的很顺畅!可是……
皇额娘把持着朝政,说等他长大!大臣们虚与委蛇,明里暗里说他年轻!他什么都不能做主!他在等,他在盼,等自己成年,盼自己亲政!他终于等到了,等到大婚,等到亲政,等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人!可是又能如何?朝政如今仍把持在皇额娘手中,朝中的大臣多半以皇额娘马首是瞻,就连在这后宫之中,自己宠爱哪个女子都做不得主!
皇帝遥遥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那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那里有一把权倾天下的交椅,那里又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困着一个傀儡不是吗?
思及这里,不觉苦笑。
“皇上?”
皇帝抬头,便看见一身浅紫衣衫的瑜嫔拿着轻罗小扇立在前面的桂花树下,头发只是简单地挽起,不施粉黛,盈盈玉立,清爽的似一阵风。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瑜嫔怎么在这里?”
赫舍里挽瑜楞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
“皇上,这是臣妾所住的景福阁啊!”
皇上这才四下看了看,果然是到了景福阁外面。
“原来竟走到了这里。”
说完感觉有点不对抬头看了看瑜嫔,瑜嫔还是柔柔地笑着看他并没露出任何不愉之色,心下微悦,。
“路过贵宝地,朕可否向瑜嫔讨杯茶喝?”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像是出谷莺啼,瑜嫔手执罗扇轻掩嘴角,
“皇上里面请!”
当皇上和瑜嫔相携步入景福阁时,庆儿和喜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但马上恢复了平静的样子,请安过后便退了下去。
皇帝坐在花厅之中,景福阁正在万寿山坡之上,树荫环绕,背山望水,景致开阔也很凉爽,这是他入颐和园以来第一次踏足景福阁,殿中的布置很简单但又不失大气,山水盆景,水墨丹青更是别有一番优雅。
瑜嫔正在花厅一旁泡茶,皇帝看了一眼她用的一套红泥茶具,分外别致,看她已然是烹茶惯了的,温杯,醒茶,冲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皇上不觉都看的有些痴了。
“没想到瑜嫔这么会烹茶,只是夏日暑热,别的宫里都喜酸梅汤或绿豆饮等冰饮,为何你却如此爱茶呢?”
“回皇上,冰饮固能解一时之渴消一时之热,可寒气内聚发散不出,易伤脾胃,而茶不同,入口时温热却能真正发散体内的暑气,而且还能净心灵,涤凡尘!”
瑜嫔将晾温的茶捧给皇上,杯盖轻轻一翻,茶中立现一朵莲花,
“没想到瑜嫔还有这等技艺,真是让朕叹为观止!”
“雕虫小技,搏皇上一笑罢了!”
皇帝在景福阁坐了一下午,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颐和园。
婉贞醒来听素心说皇上过来看过自己,只是微微一笑,又听到皇上在景福阁的消息,想起瑜嫔那张水墨画般清雅的容颜,那样的女子注定不会被埋没的。
富察云意听说景福阁的消息,不禁妒火中烧,她明明比所有人都漂亮,比所有人更在意皇上,可是皇上却永远看不到她的好!
韵颖听说此事,嘴角慢慢绽出笑容,瑜嫔,那个画一样的女子……
瑨贵人虽然气,但也无法,只是恨恨地啐了两声“狐媚子”!
“太后,皇上今个在景福阁坐了一下午并在景福阁用的晚膳!”
“瑜嫔?”
“是,就是瑜嫔娘娘!”
西太后把玩着金护甲,眼睛微眯,
“赫舍里家的孩子向来不错的,东边的知道了么怎么说?”
“东太后并没说什么!”
“知道了,下去吧!”
当晚,皇上宿在了景福阁,后宫之人免不了唏嘘气愤,富察云意又砸了好几个茶盏,瑨贵人也踢了好几个花盆,只有婉贞和韵颖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服侍皇帝走后,瑜嫔静静坐在窗边发呆。
“主子……”
瑜嫔抬起头,看着庆儿眼中的疼惜,笑了笑,
“庆儿,我也要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主子……”
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庆儿,这是每个宫妃的命,从踏进宫墙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是我的命!”
“可是主子,您想好了吗?您真的愿意吗?”
“我还有的选吗,要想办成那件事就必须要有皇上的恩宠……”
庆儿张张嘴,最后还是安静地垂下眼睛。
“准备准备,去向皇后请安吧!”
“是,奴婢这就为主子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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