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的小土路旁坡坎上,是一排石榴树,石榴树长长的枝桠从她的头顶伸到路的那一边,以至于,车子骑到这儿,她不得下了自行车,步行着走过这里。石榴花开,引不起她的注意。
她刚去看了父亲,正往回走。石榴花落了一地,她踩着一地的落花,心痛不已。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去看父亲都令她这么难受?
她扫到客厅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对看电视的哥哥说:“你把我嫂子劝劝,再不要说父亲了。”她本来想说的“骂”改成了“说”。
“不说能行不,你看一天到晚动弹不?”哥哥语气暴怒。
她也气上了头,“八十多岁的人了,你还让他干啥?”
“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干啥?”哥哥说。
“把我们俩养活大,给你娶了媳妇,又没欠下一分钱的账,许多人都这样吗?你又给你的儿女做下什么了?”本来她想说,你的儿女为什么不来看你,就是嫌你没挣到钱不说,还落下了病,成了他们的负担。可她没说,她只说:“父亲他还不要你们管什么,就吃你们一碗饭,只要吃的顺气些就行。”
“给我别说这些,你看隔壁大伯还不是啥都能干,年龄大怎么了,倚老卖老啊?”
她的肺都要炸了,这就是亲哥,亲儿子说的话?
她走到里屋,父亲躺在炕上,她强忍着泪。父亲的耳朵不好,有时能听见,有时候听不见。她对父亲说:“没事了,你出去转转。”
父亲听见了,他说从早上起来,这会才歇着。她不知道父亲干什么了?就问了一下。父亲说,拖地,打扫了厨房的卫生。怪不得她扫地上哥吐的枣皮的时候,地是干净的。尽管知道家里的这些活是父亲干的,但是从父亲的口里说出来,她仍然一惊。父亲,可怜的父亲,屋里屋外的活都做了,在嫂子的口里,什么也没干,就等着一天吃三顿饭。对了,父亲饭也会做。自打她出嫁,父亲就学会了蒸馍,烙饼,会擀面条,会煮稀饭。她难以想象,父亲干了一辈子农活的手,也能做饭?嫂子出门在外十几年,俩孙子孙女是吃爷爷做的饭长大成人的。
可父亲如今八十岁了,她心疼不已。她已经和老公说过不止一次,说要叫父亲过来跟他们过。起初父亲不愿意,后来父亲愿意了,嫂子又不准他走。“走了你哥咋办?他谁管?”
她给父亲洗完衣服,收拾了房间,走的时候对父亲说:“如果,他们再骂你,你就过来,我能养活了你。”
她又想起来,她务必要告诉父亲,父亲油漆棺材的钱是她出的。本来想着父亲老了,不必说的话就不说了,她想了想,还是要父亲知道这件事情的好。她记得当年父亲生病住院,因为没有钱,她拿不出父亲的医药费,被父亲说“你咋到你哥面前说的起话吗?”她当时羞愧难当,因为穷,她说不出口,因为没有钱,她说不出口。她怎么对父亲说自己穷的拿不出他看病的钱。
那些年正是哥哥混得风生水起的几年,父亲逢人就夸儿子有能耐,他住院花了六千多块钱,儿子都能拿的出手。后来被哥嫂说成两万多,对着没有钱的她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和不满。
父亲听说她出了漆棺木的钱,嘴里说“我一年的养老钱有两千多呢,他们从来没有给我过,这钱还让你出?”
她看父亲有些激动,就说,“咱不说了,咱不说了。”
她只是想让父亲知道,这次的钱是她出的,父亲省的受他们的气而已。没想到是这样的。她知道棺木是父亲自己攒钱买的,哥嫂只说许多的大话,他们说,他们准备买更好的棺材板的。她不知道,更好的是什么?更好的是不是代表的他们的一片孝心?
从娘家出来,每次走到这里,她想哭,不为自己,为父亲……她知道,多少次的伤心总在这里重合,清晰,仿佛好多年未曾走出,又在这里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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