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丁
最近偶然听到了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副院长周海宏的一个音乐欣赏视频讲座,深以为然。如果心里总是想着什么,那么读什么、听什么就都自然会想到什么。这不,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诗歌欣赏,尤其针对新体诗。
幽默的周教授从他儿时的心理阴影说起。父亲有一天见他把《春江花月夜》钢琴曲弹得纯熟,就问:你给我讲讲这首曲子,哪里表现春,哪里是江,哪里是花、月和夜。少年人竟然一时语塞,惭愧不知如何对答。为此他深感自卑,为自己不懂欣赏音乐。
少年周教授的窘迫并不少见,千千万万个听者因为听不懂严肃的古典音乐而自卑。同样,很多读者因为读不懂一首诗而对诗产生反感和抵触。
在这里,我自不量力一下,把周教授的音乐欣赏理论拿来与我所理解的诗歌欣赏来做个比较。
第一,音乐何须懂,诗歌何须懂
音乐本身是一种听觉的信号,声音的感受并不包含视觉的信息,不能传达直接的视觉形象。2000年前,伯牙子期的知音故事纯粹是一种对音乐属性与欣赏的误导。音乐不同于语言这种符号艺术,每个音符并没有对应一个既定内涵。所以伯牙的琴音不能明确地断言就是高山或者流水。春江花月夜的旋律也不能简单逐段被解析为春、江、花、月、夜。
这种困惑似曾相识?是的,它与诗歌欣赏的误区何其相似。经常会有读者说不喜欢一首新诗,原因是读不懂。当然诗不同于音乐,是一种语言形式,诗中的每个字都有一个定义。但诗又是不同于散文的一种抽象语言艺术,这种抽象更接近于音乐。
其实这个关于音乐与诗歌的联想并不新奇。我想把哲人尼采搬出来,也借此向九洲芳文的白行诗人回应。因为他是尼采的超级粉丝,几天前还撰文赋诗《我用酒精浸泡我的味蕾》说尼采的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
尼采早在《悲剧的诞生》中就反复阐述。“旋律是最早出现的、普遍的东西。”而民歌是“音乐的世界镜子”,诗歌创作中,“语言全力以赴模仿音乐”。尼采还指出听众在欣赏贝多芬音乐的时候,总情不自禁地产生图像联想,但其实这并非音乐所包容的全部,只是一种可能。贝多芬用形象去标注他的乐曲,诸如《田园》、《小溪景色》只是譬喻性地引发音乐联想,而这些形象不是音乐要模仿的对象。
诗歌对音乐的模仿,注定了诗歌的抽象性,它不同于其它诸如散文一样的文体那样直白易懂,可以承载包容更多样、更厚重的内涵。
所以,诗歌何须“懂”,就是说读诗不必追求逐句解读诗歌。
第二,听懂音乐很容易,读懂诗歌也很容易
音乐是抽象的,音符没有一个明确定义。但音符组合的旋律是多姿多彩的,拥有一个敏感的听觉,再加上“联觉”,就可以感受音乐。就是说,可以感受音乐的听觉艺术所引发的视觉、触觉、味觉、嗅觉上的联想,来真正欣赏音乐。其实,这不就是诗歌创作中的“通感”吗?
声音的高低快慢可以对应景色、时间、色彩、情绪上的变化起伏。而诗歌中,诗人用你认识明白的文字组合成长短诗句,来表达出你不那么认识明白的诗意。同样,你可以通过联觉与通感来体会,来感受,来欣赏。
这种听音乐与读诗的方法,就必然推导出周教授的下一个观点。
第三,音乐理解何须“正确”,同样诗歌理解何须正确
正像许多演奏家、指挥家对诸如《命运交响曲》这样的经典音乐有不同的诠释与演绎。对诗歌的理解也同样人人可以有不同。伯牙之所以认定子期为知音,也许是子期理解的高山、流水完全符合了他创作琴曲的本意。
但音乐与诗歌的抽象性决定了它内容的模糊性。一个作品诞生之后,作者的本意已经不重要。而听众与读者的时代、经历、修养、个性,甚至于此时此刻的心境,完全左右着对音乐与诗歌的欣赏。
喜欢一首诗,不见得一定是读懂了诗人的创作意图,而是在诗中得到了一种共鸣,一种联想,一种触动。你对诗歌的感受,不见得比别人错,也不见得比诗人错。因为诗歌欣赏,不能用对错来衡量。
再引用尼采的话,诗歌是音乐的一面镜子。那么读者的理解,就是诗歌的一面面镜子。这每面镜子,都是一面魔镜,照的是诗歌,显现的是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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