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触碰18》•我被罚做上下蹲

长篇|《触碰18》•我被罚做上下蹲

班主任惩罚我，很少问及我发生了什么，不顾及我的体面就理所当然了。像我这种只能在他鼻子底下生存的人，既被认为没皮没脸，也被看作苟延残喘之物。

众目睽睽，我被罚做上下蹲，已经不止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罚我，表面上我唯命是听，内心却倔强得象头野牛。我一边害怕他，又一边诅咒他。我希望他夏天走路踩到西瓜皮，摔个狗啃土，冬天走路掉到水沟里，全身湿个透，最好一年四季都摔跤。我更希望他的班主任补贴被德育处扣个精光，连买盐吃肉抽烟的钱都得省点花。

徐放在教室的门口与我分道扬镳，他单身找胡因商量事去了。那时，午后的阳光正明媚地照在他疲惫的身上。他像是几天没睡觉，耷拉着头走着。

趁所有的人不注意，我蹑手蹑脚得象只小老鼠，从李宏伟的身后悄悄走过，再“嗤”地一声窜到最后排位置——我的位置就在那——然而，我没能逃脱李宏伟猎犬般敏锐的嗅觉，他突然转过头，狡黠地冲我笑着。这人真讨厌，他似乎永远都在监视我，那种想活剥生吞我的眼光，着实使我难受了很久。

以前，他对我可不这样，只是在我畅快淋漓地揭发他借钱不还的真相之后，他才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大概他只有对我才这般态度。我真后悔，当初我为什么不给他留点情面。

“嗨，马起，你回来了！你真幸运，好果子等你吃呢？哈哈哈！哈哈哈！”他大声地叫着，笑着。

前面的同学整齐地返回头，又都整齐地扭回头。确实，一个上午不去上课，不是什么大新闻，大家提不起兴趣，但李宏伟的兴趣却暗潮汹涌，他甚至不在乎还剩几分钟就到上课时间。他一边回头看我，一边冲出教室，说：“你等着，你等着。”因为侧身走路，他差点被横在门口的扫把绊倒，趔趄了几下，他稳住身子后，用手骄傲地立了下衣领，继续一边回头，一边向前大步走去，说：“马起，你等着，你跟我等着。”

“李宏伟，你别这样，老子再借一块钱给你，你要吗？”我跟着走出教室，看着他那副德行，我又认为，我向他要回我的钱完全正确，我冲着他嘲讽地说道。

教室里又是整齐地回头，再一阵哄笑。李宏伟的脸也“唰”地染成红一块紫一块。

再习以为常不过了，我没有躲过被罚的劫难。班主任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委派李宏伟监管我做上下蹲。我想，他是帮助李宏伟报当初我取笑他的一箭之仇吧。不管班主任的用意如何，他知晓李宏伟是我的宿敌还那般做，如果不是他的脑子进水，那一定是他存心刁难于我。

可是，这些，都至于吗？

班主任腋下夹着教本严肃地向我走来，当时，我觉得他走向我的模样像只吓人的怪兽，张牙舞爪。李宏伟怕他不识路似的，耀武扬威地走在他的前面充当前哨。

“老师，马起在那！看他趴在栏杆上悠闲得很呢！”李宏伟说。

“50个上下蹲。”班主任把腋下的教本拿在手上，左右指指划划，他不由分说地命令我道，然后变本加厉地对李宏伟说：“你给我看紧点，别让他偷懒，如果动作不标准，再附加50个，去那边，对着墙做，好好地面壁思过。”

对于班主任的惩罚，我不能申辩，更不能据理力争，还不能表现出无所谓的冷漠神情，其中任何一种态度，都是对他的威严的蔑视和伤害。我必须把握好分寸，摆出一副心如死灰又心甘情愿的样子。

我乖乖地双手伸平，打直腰，撅起屁股，鼻子挨着墙面。

“动作还蛮标准的嘛。”班主任扬起眉头，挖苦地笑着说。说完，他心满意足地去另一班上课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李宏伟在一旁摇摆着一条瘦长腿，拖长有点破的声音数着。

“呀，怎么办？我的脑袋真不好使，我真健忘，你做了多少下？我刚数到几了？五下还是六下啊？哦，我记起来了，五下吧，你才蹲了五下，这节奏太慢了，小子，速度可以放快点吗？”

我没理他。我注视前方。徐放和胡因在对面的廊道上说话。看样子胡因答应了徐放的请求，因为我看到她自信地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徐放转身向我这边走来。太阳停止上升，正好嵌在围墙外两座眉黛似的秀峰之间。它像一只注视着我的眼睛。

“你做得很标准吗？以我之见，什么地方有些美中不足，对了，如果你的屁股再翘高一些，就接近完美，无人能及了。”

“要不，你给我示范一下。”我企图他掉入我预设的陷阱，转头说道。

“想戏弄我？没门。”他嗤了几下鼻孔说。

“我可没那个意思，你看，你是模范生，是不是什么都得走在前头，做上下蹲的榜样呗。”

“去，别逗我，模范生？你怎么想我，我不知道？都说你人好，热情，可我不懂，你怎么对我那么差劲呢？”

“如果你能放我一码，向班主任虚报一下数量，我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停了下来，立住说。

“是吗？你以为我真在乎你？哈哈哈，笑掉门牙了。马起，我戏弄你，你怎么都听不出来呢？别停，继续做，否则加码了。怕我了吧？”他得意忘形地笑道。

“谁怕你？你以为你是谁呢？”

“那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刚说完，我的屁股狠狠被他踢了一脚。我的鼻子猛地撞到墙面，眼冒金光，感觉快要流鼻血似的疼痛。

“你屁股上的肉多得像海绵似的，踢上去一点都不带力。”他幸灾乐祸地说。

我侧过身，用力地踢回去，他趁机后退几步，躲了过去。

“怎么了！李宏伟对你怎么了！他打人吗？”我听到徐放的声音。之后，徐放缄默不语地走来，一步步逼近李宏伟。

“你想怎样？”他昂首挺胸地迎了上去。

“啪啪啪！”徐放冷不防地扇了他三个响亮的耳光。

“你敢打老子。”他一手捂住耳朵，眼睛四处扫望。他在寻找搏斗的工具。他的眼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根丢弃的桌子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