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看到过有关于风滚草的故事。风滚草,看起来像大石头一样圆滚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没有生命的石头。它们在地球上随风流浪。它们看似没有根,因为风一吹它们就开始滚动,任由风把自己带往任意一处。实则它们生命力极顽强,内心根基深厚,风一止息,它们就在风歇脚的地方扎根,安安心心的生长。风在哪里止息,哪里就是它们的家。
由于这小草的“无为而治”与宇宙之道不谋而合,大自然为了奖励它,就许它一个特权,让它变身为人,体验这种号称地球最高级灵长类动物的生活。
可是风滚草不止一株,它们是一个大家族,成员很多,于是大自然又再次慷慨地允许,它们中愿意尝试和冒险的都可以在大自然暗示的时刻去到某暗指地点,接受自然赐予的变化。
大约有十来株风滚草,跃跃欲试,接受了这个挑战。“这也算是一次考验吧,因为等我们变成了人,我们就要做好准备,经受住人性的考验,”其中一株风滚草向其他参与者说道,“希望各位归来时,内心依旧是少年模样。朋友们,再会了!有缘人世间见!”说吧,风滚草们纷纷跳下指定的云崖。
两道弧线分别向上向下慢慢分离,形成一个细长椭圆形的光亮豁口,然后这个过于明亮的细长椭圆逐渐上下扩张,变成看不到边的圆。噢,这其实是一株风滚草,那些勇敢的风滚草们的其中一株。但它现在并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它现在已成为一个初生的人类婴儿,它现在已经以人类的身份降生在地球上,刚刚睁开它人类的双眼,即将开始它的流浪人生。
作为一颗行星,地球的属性就是流浪——围绕着太阳,按照极缓慢偏移的轨道,年复一年地在广袤的宇宙空间流浪。然而这空间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又是如此的狭小,以至于难以称其为流浪,甚至连短途旅行都算不上。然而不管怎么样,作为地球本身,它每一年的行迹,就是一次全新的流浪。因此地球上的万物生灵好像也潜移默化地遵照着地球的属性,不管动物植物还是微生物,其一生都在不断的“流浪”。因为对于万物生灵来说,“流浪”才是活力的源泉,才是生命之根本。也许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凭借生命的本能,从远古传下来的刻在基因里的经验,如此行动罢了。然而不管有无意识,身体和心灵都至少有一个在路上——若是能够使自己成为一个觉悟者,那么至少能在心灵的流浪途中为自己修得一只能够让心安静的锚——心锚。心各有别,锚也不同。一心一锚,就像钥匙和锁一样讲求适配。若是心有了锚,在流浪途中便不觉孤独,即使孤身一人也能自得其乐……
现在再回头看看我们这株风滚草——希望它足够幸运,能在一个适合培育心锚的地方成长。毕竟心锚的培育对环境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转眼十几年人间光阴过去了。
“早儿,快点!你怎么又磨蹭到最晚?”“不要我每次都提醒你,每天你都是最晚的一个!”“早儿,你看你这么磨叽,你该叫晚儿哈哈哈!”“晚儿晚儿晚儿汪汪汪汪……晚儿念快了就成‘汪汪’了!就这么定了,以后就叫你晚狗儿,晚狗狗!”“晚狗儿,问你个事哈……”“……请坐请坐,晚狗儿!我们今天准备……”这些声音的来源,有前不久还是初生婴儿的风滚草的父母师长、同龄伙伴、忘年之交等等。这株风滚草现在已成长为一名中学生,名为早儿。
不知是否是因为风滚草转世的原因,早儿天生与植物和动物亲近。不管去到哪儿,短途或长途的旅行中,早儿都特别喜欢观察研究和记录各式各样的植物——用拍照、文字和速写的方式;动物们和早儿也相互亲近,他们之间好像自然有一种吸引力——“虽是初见,却如故交”。
然而也不知是否是因为风滚草转世的原因,早儿天生就不喜欢人类。不仅不喜欢人类,连养育自己的亲人,会跟自己共处很长一段时间的人,人类的规章制度,人类的条条框框,人类的繁文缛节,人类的明争暗斗、虚情假意、把问题复杂化、绕弯儿说话等等,都通通不喜欢!因此早儿总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适应这个社会,甚至觉得自己完全不适合当个人。因为它的心还没有长出锚来。它的心因为其父母的过度苛责、恐吓、惩罚……而一度萎缩几近干涸;从出生后,就没有被培养出好心力,因而它的心就好像随一股不停在吹的风四处流浪的风滚草,人未在旅途,心却已上路——然而是迷茫无措、孤独无助的。在一路的流浪中遇到的糟心的人和事,日积月累,无可倾诉,再经由最后某一事件作为导火索——这颗心便彻底的瘫痪了。
一直以来,这颗流浪地球的心都时常感到无助又没有安全感,但这颗心的主人早儿非常坚强,也可以说是固执,但其实更多是为了保护自己那颗流浪的心,免得心被吹到连自己都看不见找不着的地方;因此早儿每次都咬牙自己硬扛,倔强的不想要寻求理解和帮助……
一次,早儿中奖得到一块滑板。它梦想乘着滑板,加速滑行起飞,一头扎进没有人的白茫茫雾气中……经历各种惊心动魄的虚象,雾终于逐渐变淡并完全散开了,现在映入眼帘的是——地球?又好像不是。“这是……?”早儿暂时抛却烦恼,滑板自然地配合主人的意志悬停半空,以便早儿仔细察看这块大陆。
“真是奇怪……”早儿一面观察,一面自言自语,毫不在意它自己的脖子已经伸的比长颈鹿还长——要是它脚下的滑板会说话,一定都会替它担心,让它别把脖子伸那么长,因为感觉再稍一用力就会断掉了。这一片大陆绵延起伏,整体成白色,其中又有鲜明的红黑两种颜色,在整体白色的基调上成块状间隔分布,颜色忽明忽暗,就好像电流供应不稳定的霓灯……原来,未来的人们在地球的又一次大爆发之后,不得不在宇宙各个星球流浪,居无定所——人们每在一颗行星居住一段时间,就因为行星本身的客观条件不再允许人类的居住,所以不得不迁居到另一颗行星上去。
再没有比地球更适合人类居住的星星了。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原来的东西是多么宝贵。人类有了这样的意识之后,痛定思痛,开始致力于研究对环境友好的可持续发展的科技,因此未来的科技高度发达不说,且在宇宙间具有极强的普适性——可谓是“宇宙友好型”科技。
在一系列的模拟实验之后,未来的人们便利用他们成熟高超的科技手段,回到了他们的过去时空——即我们现在的时空,希望弥补当时造成的无可挽回的过失。受到“以毒攻毒”的古训启发,未来的人们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将大量地球表面的白色垃圾收集起来,又前去地球卫星的各个轨道,将太空垃圾全部归拢;擅长灵修的人们负责前去采集人类弥散的各种负面情绪和偏颇想法,提炼得到一红一黑两种粘合剂,红色躁狂,黑色沉郁。人们利用它们附着力强、难以化解的特性,将其与白色污染物压缩制成的高分子板块相结合,仿造地球的地质结构,重新造出了一块新的大陆——这块新的大陆位于地球的近地轨道左右,既高于飞机的航行轨道,又低于脱离地球引力的最小高度,因此很难被人发现。至于未来的人们为什么会想要创造这样的一块大陆……哦对了,经过了不断的“更新迭代”,这一块大陆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漂浮星球,就像一个高仿版的小地球,只是材质、大小不同罢了。
也许你想问,这枚在宇宙中安静流浪的、位于真正地球的天空一角的“再生地球”,它上面真的适合生命居住吗?它上面真的有水源存在吗?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构筑起来的大地,能够承载住生灵的脚印吗?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谜团都等待着早儿踏上这片大地之后,也许才能慢慢解开。
枣儿是乘着滑板降落在这片大地上的。歪打正着的是,早儿很幸运的使用了滑板这一载具。因为当它在这片大陆上减速滑行的时候,它就发现,这片大地并不像真正地球的土地那样坚实。这材质更像是一种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半固态介质,韧性和弹力都很强,并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就像是古希腊神话中装着「愤怒」的口袋,你越是使力,它越是膨胀嚣张,把你外推,挡你的路;你若是使用巧劲,平衡得当,便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走各自的路。因此这片土地对早儿来说是“绊脚”还是“垫脚”,全在于早儿自己的运力和技巧。
刚开始的时候,早上的的确确是架着滑板一路疾驰,顺风顺水,感觉比驾驭三角帆板在海上冲浪还令人过瘾;不过随之而来的意外情况令谁都无法想象到。陆地上红色和黑色的忽明忽暗的半透明色块,其明暗变化程度逐渐明显起来,其最鲜艳的时候,甚至变成了实心的血红与墨黑的颜色。当然这颜色的变化不是单方面的,早儿自身也有变化——它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放在了红黑色块的变化上。一开始是好奇心趋使,逐渐就变得越来越着迷,最后就好像要恨不得一头钻进大地中,好把这红黑之谜研究透彻、完全弄清楚……早儿的注意力渐渐不在对滑板走向和力度技巧的控制上了。
突然,前方一片起伏的像是波浪的地面——虽然起伏的像波浪,但也是平坦宽阔的;这片大地毫无预兆的一下子裂开了。裂口位于原本有红黑色块的地方,此刻红黑色块倒是一下不见了踪影。去哪了呢?早儿不经意间抬头向天一看,惊讶的连同滑板一起整个僵住——倒不如说是被黏住了。整个天空浊气弥漫,红黑两种颜色的浓雾在空中相互穿夺,好像要争抢更多的空间;如果你仔细感知,你就会发现这浓雾既像是气又像是水,实际上既有气又有水,只不过水是以类似蒸汽的形态存在的。粘住早儿的也正是这汽化的“水滴”,有红色的,有黑色的,早儿越是双手乱舞,红色和黑色的点就在身上聚集的越来越多,令早儿看起来活像一只滑稽可笑的被蛛网粘附住的七星瓢虫。
惊慌失措是肯定的,对于一个独自进行第一次长途流浪的人更会如此——即使它前世是一株以流浪见长的风滚草。因此早儿拼尽全力,既想要护住心爱的滑板,又想要保持住原有的行进方向,又想要拨开眼前的浓重且刺得双目流泪的迷雾,又想要挣脱开粘在身上的高弹性红黑线流的压制和束缚……然而枣儿不知道的是,它想要对抗的是自人类诞生以来就与之共存的、类似于远古异兽的原始力量。现在的人们大都以为远古神话中的洪荒猛兽都只是传说,实际上也并非完全如此;有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人们加上了夸张的色彩,再加上一代代口耳相传,使之较原有面貌有了许多偏差;有的东西,以前的人心里明亮所以能够看见,现在的人心太过不安定,浑浊不清,是他们自己看不见,却嘴硬说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看不见,不知道,不认可,超出认知范围,因未知而恐惧,不惜一切想要矫饰和隐藏,妄想瞒天过海……这能够掩盖一时,但终有一天会爆发,就像这红色和黑色的浓雾一样……
轰!噗通!哗!又是一阵混合的剧烈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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