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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从出生开始,就会和这个世界产生各种联结,进行着物质和能量的交换,随着成长,还会发生各种主动和被动的迁徙和飘移,相对偌大地球,这些迁徙和飘移当然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个体而言,每一次飘移都是一个新结点,都会由此结点结识新朋友,塑造不同自己,一个又一个结点构成了一个人完整人生。
我的人生算比较平顺、简单,结点不算多,在青少年时代曾有过比较好玩的小故事,是关于理想的,觉得有趣,把它们记录下来。
1.
小学四年级时,我转学到城镇上的煤矿子弟小学上学,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这是我人生的一个小结点。最初我以为是父母嫌我太能玩耍,偌大村庄里,我们一群小伙伴撒丫子疯跑,不到晚上十点钟,往往散不了,大概是给我换个新环境让我收收心;或者是亲戚喜欢我、希望我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多年后才知道,转学仅仅是大人们之间的利益交换,我碰巧成为了被交换物而已,这一发现让我重新认识了这次转学对自己性格的影响:转学确实暂时抑制了原本自由自在的性格,但真是仅仅抑制而已。
在新的学习环境,我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畏缩感。这时李雪出现了,她和我同班同龄,是班里的小头目,具体是班长还是副班长已经记不清了,个头很高,差不多比我高出一个头,一说话就笑,笑起来温柔得像水一样。
她拉着我,落落大方地走出教室,来到女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招手示意一群正在热热闹闹地跳皮筋的女孩停下来,把我揽在她前面,“来,来,来,都来认识一下,这是新同学小炳,大家一起玩吧。”随后她专门叮嘱一个女生来带我。
玩,就是孩子们相互熟悉的最好途径,没多久,当我奋力跳过高及脖子处的橡皮筋时,四周传来小伙伴们一阵阵惊叹声。我心里挺得意,但没敢把这得意表现在脸上,刚刚转学过来,我有点不敢招摇。
有同学开始抢着要和我一组玩跳皮筋游戏,我不作声,由着她们去抢,我只知道,我已慢慢融入她们的小圈子。
一次课间,我正和大家一起玩耍,李雪急匆匆跑来喊:“别跳了,语文老师正到处找你。”
“找我干啥?”我有些忐忑。
“不知道,去看看吧。”虽然叫得紧,她脸上仍笑眯眯地,亲切地抚着我的肩。
我在办公室门口刚一探头,就被老师们齐刷刷地笑着盯住,语文老师招手说:“快过来,快过来!”,指着一本摊开的本子问:“这作文是你写的吗?”
我有点懵,愣愣地回:“是我写的?怎么了?”
“写得很好呀!是你写得就好,”老师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一会在班里当范文朗读。”
那次文章的题目是:我的理想,当文章在班里朗读过后,我的理想就被所有同学都知道了。当大多数同学的理想为医生、警察、解放军时,我写的理想是:做一个研究天文的宇航员,遨游太空。
有这个理想也不奇怪,和我当时读过探索宇宙和地球奥秘的书有关,读后惊叹不已,为此买了大大的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贴在墙上,有空就趴在上面看,密密麻麻的地名,每一个背后都蕴涵着无穷的意义,也会想,遨游太空俯看地球到底会是什么体验。
但老师能喜欢这篇文章,让我没想到,不知到底是因为我在文中吹牛吹得好,还是我这理想显得不寻常。
下课后,有男生刘刚专程找到我,不无忧虑地讲:“你得改一下自己的理想,女生,做宇航员不合适。”那时,我沉浸在自己慢慢被新环境接纳的喜悦里,就俏皮地反问:“难道你合适?”
“我的理想是当老师。”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李雪和刘刚就是我在转学这个结点的两个好朋友。亲戚经常不在,每当我一个人时,李雪就会过来陪我,或让我去她家里住,我心里默默觉得她像姐姐一样,刘刚则是一位可爱的男孩,每天早晨他都会找我,交流下昨天的作业情况,真实又坦率。我们保持着美好的友谊直到小学毕业,分别进入了不同的中学。李雪和刘刚都去了城镇对应的子弟中学,我返回了自己村对应的联合中学。
那时我们还常保持联系,寒暑假见面也能交流彼此的消息。俩人去的学校招生的大都是煤矿职工子弟,煤矿的孩子们在当时属于家庭条件不错,教育相对粗放的状态,进入中学,也到了青春期,都相继谈起了恋爱。等初中毕业时,刘刚已经是一个阳光帅小伙,身后迷妹无数,当他潇洒地甩着时尚的发型,迈着大长腿,在学校内来回走动时,总能吸引到无数注视的眼光,这时,他已经完全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李雪倒是变化不大,温柔如故,她会满脸神彩地向我描绘她和男友的种种浪漫故事,计划着将来的婚娶,在她的计划中,将来,爱人温柔体贴,在外开拓事业,她在家里安静地打理好小家。和他们相比,我象一个还没开化的娃娃一般。随后,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彼此彻底消失在对方的生活里。
多年以后,曾有一次去看亲戚,从亲戚处听到李雪的消息:她最后无奈嫁给了当年我语文老师的儿子,常常嫌弃老公没本事,婆媳也不和,每天家里鸡犬不宁。我努力想象,也想象不出曾经温柔如水的李雪,当因为男主角的不如愿而厌倦了她曾经向往的家庭女主人角色后,会不会也不再温柔似水?
刘刚后来的事情则是听别的同学讲起:他没能实现当老师的理想,技校毕业后,去了煤矿工作,可没想到,年纪轻轻,竟得了白血病,最终没能治好!
自此,这个结点的故事,就只能存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想起,还怀念着,也通过各自的成长,时而反思一下自己。
2.
和理想有关的第二个结点,是我的中学时光。重新回到家乡上中学,开心无以言表,好象是为了报复前两年的压抑,我有了叛逆苗头,选择远离按部就班模式,追求青春期张扬的快乐。正好就读的学校新成立不久,管理松散,我们要好的同学拉帮结派,东游西荡,每天琢磨着去哪里玩,和哪个老师做对,怎么才能更开心。一队人无视什么上课不上课,随心所欲地安排出行,踩着28大自行车,一路哗啦啦晃着车铃铛,去水库边游玩;去田野里看露珠,去城里街肆游逛。
理想是什么,未来是什么,这时已经不过脑了,恣意地享受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快乐。开始时老师觉得我成绩不错,还想努力挽救我一下,几次努力无果后,也就听之任之了。好在初中知识相对简单,经历筛淘一样的中考,我涉险过关,进入了高中。
高中的大气氛明显不同,同学们一个个认真努力,想找个一起玩耍的人都相对困难,后来,每天都洋溢着笑脸的翠进入我的眼帘。
翠也不是循规蹈矩的学生,她爱笑爱闹,但大方向不会离谱,不会象我一样不想写的作业不写,不爱上的课不去上。她性格豪爽活泼,很轻易就吸引别人的注意,拥有无数的男女生小伙伴;而我在整个高中却没几个真正能玩得来的朋友,总是独立于班级之外,过着独行侠一样孤单的日子。我和翠不算亲密朋友,却暗地里彼此在意,她羡慕我的好成绩,我羡慕她的好人缘。
高考填报志愿时,她过来问我:想去哪个学样?想学什么专业?我们趴在一起研究报考的书,我的手指在一排排学校名字上划过,滑到地质大学处,停住了。
学地质?那不就意味着和我小时候的理想又可以挂钩了吗?未来可以翻山越岭,风尘仆仆行走在偌大地球之上,看遍祖国大好河山?不就意味着可以挖掘勘探,寻找各种宝藏吗?想想就觉得有意思呀!
“报地质大学吧。”我开始把想象中的理想未来描述给翠听。
“听上去我也喜欢!”翠热情地回复了我。
我填报的志愿很快被老师打了回来:“你想清楚没?就你,这体格,学地质勘探,一个女孩子,不合适。”
面对老师否定,我稍作迟疑就改变了自己本来的主意,修改了志愿,那一年,我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远离了家乡。翠没有修改她的志愿,可是,她高考失利了。
翠复读了一年,期间,和我通过几封信。再见面时,她已经被地质大学录取了。
我对她的坚持有说不出的敬佩,由衷地说:佩服你,坚持自己的梦想,持续两年选择了地质。
她对我说:跟着感觉做出的选择,不后悔,感谢你给我的信,信中描写的大学生活,激励着我,让我选择努力没有放弃,羡慕你到了大学还能把生活过得丰富多彩
我笑了笑,没敢告诉她,自己在表面丰富多彩之下的不学无术情况。
3.
我抱着60分万岁的理念结束了大学生活,进入下一个人生结点:工作,工作地点是在离家乡挺远的异地。我不善交往,在工作中的业绩也乏善可陈,可作为女孩子,婚姻还是会在既定的年龄,卡着点到来,接踵而来的是一段生儿育女的故事,最终,我过上了洗衣做饭,问饥问暧、家庭主妇一般的生活。
翠的消息我知道得比较多,她大学毕业后没有跋山涉水,踩踩祖国各处的大好河山,而是去了她家里人帮着联系的一家税务相关单位,去到单位没多久,就因受不了单位死气沉沉的气氛,受不了一眼能看到头的未来,愤而辞职,继续深造。深造后,她也没有去风尘仆仆看山山水水,而是留学任教了,坐办公室,一级一级升级打怪一样地晋升职称。
曾有一次翠和我通电话,聊起现状又聊起过往的理想执念,都哑然失笑。谈话中,她对我说:“咱们都是离开家乡,在外漂着的人,原来少年时的想法,经过社会打磨,变成了现在的这样:什么事业呀、成就呀,在生活面前,啥也不是!”
我很认同:“到一定年纪,会真正认识到性格决定命运是怎么一回事,没有走曾经向往的道路,把它当成了少年时代的美好,没有太多遗憾,因为咱们都长大了!”
诚然,小时候梦想很大很大,甚至想包容整个宇宙,想奔跑到地球尽头,领略不一样世界,总觉得那样才算没白活,那样才是圆满。可到了一定年纪,会明白生存成本,知道背井离乡和飘着的滋味。
同时,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一次次人生结点增加、见识和选择的累计,丰富的何尝不是每一个人的内心呢?内心充盈、饱满了,整个世界就小了,于我于翠,都是这样,相信经历吵吵闹闹后的李雪,现在也一定放下执念,内心圆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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