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我都会来这个小小的店来坐坐,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店,卖些米线凉皮什么的。它的名字叫——“独一份”。
点一份凉皮,拿一瓶酸奶。简单的吃点,和老板或老板娘闲谈两句。久而久之,因为太常来,我成了这家店的老客,老板和老板娘都识得我。而我,也慢慢的了解到这里的生活情况。
老板姓李,名字很普通,李世图。他的个子不高,微胖,总腆着肚子,脸上总是面无表情。一般都不见他说话,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总是站在冷柜旁边帮客人拿饮品。唯一见他爱说话的时候是和他女儿相处的时候。
老板娘——于娜,在我眼中是这个店的顶梁柱。每次来在厨房中忙碌的总是她,灵巧的手两三分钟就出一份餐点。她总是能记下所有客人的特殊要求,比如:不放醋,不放豆芽……她也能分辨清楚哪号桌的客人先来,然后按次序端饭上桌。我感觉她可真辛苦,与老板的慢悠悠不同,她的处事风格给人的感觉就是雷厉风行。她的样貌比老板要高,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上老板的……
不过还好,他们唯一的孩子——李思倩,随了老板娘的美。听他们说,老板娘不易受孕,这个孩子好不容易才怀上的。自然无比娇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这个孩子,我第一次见她,她摔了一杯冷饮,和父母不依不闹的闹着要买一件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裙子。果真娇纵,我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小小的店铺也会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就雇了一个人当助手。没事收拾个桌子,端个盘子什么的。
起初,一直是个年纪挺大的大妈。后来,又换了个长得挺俊的女人。老板娘说:“原来那个手脚不干净,我把她辞了。但怕忙不过来,才又招了张素”我便心下了然。不由得打量起新来的这个女人,叫张素。她比老板娘要年轻些,个子却没老板娘高,和老板娘英气爽朗的美不一样,她只是看上去柔柔的顺眼。
“李世图!你瞎了是不是!赶紧把外面的桌子收了,下雨了!”我对老板娘的暴躁脾气早已习以为常,看着小小的厨房里,老板娘一面亮着嗓子招呼客人,一边又不住的埋怨老板行事拖沓,但她手上的速度却不慢,凉皮、米线、热干面一碗碗做出。
老板依旧是那副表情,慢腾腾的去收桌子。他也对这种喊叫习以为常了吧。
但是不得不承认,整个“独一份”里面,都是老板娘在撑着,老板做出来的食物与老板娘的厨艺相比,真的差太多。老板娘的辛苦,我也是看得见的。她常常一站就是一天,手也不闲着。
后来,我被单位派出去考察。再回到这里,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后了。那天恰好是周五。
我进门,看见老板在卸饮料没空招呼客人。本来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看见我站了起来,依旧柔柔的笑着:“要吃点什么?”哦,我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张素。我不禁疑惑,老板娘呢?
哦,对了,今天周五。她去接自己的宝贝女儿了吧。
每次周五,她都会抛下店里一大摊子事,去接自己的女儿。那次,我问她为什么不让她女儿自己回来。她说:“挣钱哪有接女儿重要!女儿是宝,我不接她我不放心她自己回来。”想到这里,我不由失笑。她家到学校不足一千米,况且,那次我问的时候,她的女儿都已经上初一了。想来现在都上初二了吧。
算自己倒霉吧,饭还是要吃的,尝尝别人的手艺:“来份凉皮,来瓶老酸奶。”
我看见张素走进了厨房,有些讶然,原来这家人对外人也这么客气。还允许自己挣钱的手艺外传?更奇怪的是,本来店面就不大,雇一个人就绰绰有余,现在竟然又雇了一个。除了张素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在擦桌子。
凉皮端上来后,只一口,我便没了胃口。平时被老板娘养刁了的胃口,普通的凉皮算是入不了口了。这一碗真是普通至极,纯粹就咸了点,没有其他好的味道……
我无意抬眸却看见,拥挤的6路车上,李思倩被人群冲挤着下车。那个向来高傲的小公主,现在被挤的身子趔趄。扫视了她的周围,却没有看见老板娘。我就知道了老板娘不在,要不然以她的性子,把身边的人都挤扁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委屈。不由又奇怪,我明明看见他们的私家车就在后院放着,干嘛不用车去接女儿呢?那也不必受这折磨了。
疑惑归疑惑,我也没有开口问。现在这个店里有三个人,老板,张素,和另一个新来的打工的,老板很少说话我和他自然不熟,张素和另一个打工的才真是人都不认识,所以我没法问。
李思倩怒气冲冲的走进店里:“李世图!”
我看李思倩挡着路不让她抱着饮料的父亲过去,不由皱眉,这孩子越来越刁蛮了。
张素一路从厨房中小跑出来:“倩倩回来了。”说着似乎是想将她扯走。
李思倩反应剧烈,猛地甩开张素的手:“你别碰我!”说罢,终是将满腔愤怒混着泪水流下。
我隐约猜到了什么。
从未见过这个娇女哭的这样凶,这样委屈。
可是老板依旧搬着饮料站在那里,连一句安慰都没有。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板,他竟然对自己心爱的女儿的痛哭,熟视无睹。甚至,面上还挂着淡淡的不悦。
李思倩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也不顾的自己有多么的狼狈,伸手将老板手中的饮料全部打落在地。连续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混着她呜咽的控诉:“李世图!你还是不是我爸啊!你怎么能这样啊!为了这个贱女人,你竟然赶走了我妈妈!”她的手指指着张素。
我心颤了一下,不能想象于娜那样倔强女子是怎样忍着巨大的委屈,离开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独一份”。更不能想象李世图和张素……
“李思倩!你别以为平时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你给我放尊重一点!我和你张姨现在是合法夫妻,你应该叫她妈妈!”老板不轻易动怒,这次却将嗓音提高了,严厉的训斥李思倩。
李思倩看着她的父亲,眼睛里满是伤痛和不可置信:“李世图,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女儿啊!你宠我?哈哈,多好笑啊。妈妈在的时候的父亲才是那个爱我宠我的父亲!他从来没让我挤过公交车,他从来不会在我被挤得快哭的时候冷眼相对,他从来不会吼我,他从来不会让我哭。可你呢!现在的你呢!你还能说你爱我么!你还能说你宠我么!你眼里只有这个贱女人!”
“啪!”
我惊愕的看着李世图,他竟然甩了李思倩一个巴掌。
李思倩笑了:“真好。父亲怎么会这般凶狠对我,甚至打我。你肯定不是我父亲。你,不,是,我,的,父,亲!”
李世图慌了:“倩倩,你别生气。我只是气过头了。我……”
李思倩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向了我。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于思倩。”听她的语气,就像个大人一般。
我有些茫然,于?随她母亲的姓了。我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感受到她在颤抖。
她说:“你带我去找母亲好不好?”我看她的大眼睛里有着卑微的乞求。心底不忍,点了点头。扯起了她的手。刚走到门口,却被李世图拦下。
李世图对我说:“小孩子闹脾气,过一会就好了。你别当真,把她留下。”
我说:“可是她……”
李思倩仇视着他:“你滚!我不认识你!”
我真是无奈,这女孩还真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脾性。
我最终还是带走了她,我说:“我会在找到她母亲之前,好好照顾她。”
最后呢?
后来啊。
在“独一份”的对面有一家“不二家”开张了。漂亮的李思倩,哦,不,漂亮的于思倩站在门口招揽顾客。而漂亮的于娜,在店内忙里忙外。我又成了不二家的食客,还是非常爱于娜的手艺。
最后呢?
后来啊。
“独一份”的生意渐渐萧条,“不二家”却越来越红火。李世图尝试过来见见女儿,可是被于娜泼了一碗油腻的汤汁,就再也没来过了。
最后呢?
后来啊。
“不二家”真的成了不二家,因为“独一份”倒闭了。
……别问我最后,因为故事还在演着。生活没有止步。
我不知道张素和李世图之间发生了什么,让看似木讷的李世图抛妻弃子。或许是一份非常浪漫的关于餐点的爱情故事。但是,我做不到用厌恶的心境去写一份笔触细腻的爱情。所以,我就站在自我的方面,记下了这个故事。
这个并不有趣的故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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