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静谧

        寒假到了，小林忒兴奋，因为，这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多日来的想家之情可以在这进入高中的第一个寒假发泄了。

      小林提着手提箱，兴奋地踏了回家的一辆面包车。

        车上，一位与小林年龄差不多的姑娘正坐着埋着头玩手机。看他她的着装打扮，应该是在外地做工回家过年的。害羞的小林直往边上靠。这位姑娘似乎看出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根递到小林面前:“抽烟吗？” 小林看着她微笑认真的表情，自己傻傻地微笑着摆了摆头。随后，这位姑娘把烟送到了前面司机的面前，也抽出了几根送给了后面在车上说笑得最激烈的几位黄头发绿头发的大哥。她自己，也点起了一根。车上的司机和几位哥们都夸赞着她:“这位幺妹真心好，这位幺妹可以。”

      小林紧靠在窗口边紧留的一线缝隙透着外面刺冷的空气。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浓雾漫布显得有些压抑。在西部高原地带，进入深秋，穿过整个冬天，天气都是这样。窗外一闪而过的光秃秃的湿漉漉的树木，整片干枯的玉米草，使得小林想了进入冬天时家里周围的一切。不免有些悲感的情绪涌上心头。

        突然，在小林的脑海中闪出来过去常听到的那句话––要过年了，小凤要回家过年了。小林像之前等待过年的自己一样，充满幸福的期盼的瞎想又在脑海里回旋了:“她会给她妈带什么呢？她会给她弟买什么呢？她会给我讲些什么新奇的东西呢？她变样了没呢……” 一大堆问题又像之前一样回到了小林的脑海里。

        小林只大小凤四个月，时间的巧合，邻里的融洽，使得小凤出生不久，两父母就定下来这门 “娃娃亲” 。小时候，小林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小林，你的媳妇是谁呢？” 随后，便是小林响亮地回答:“我的媳妇是陈凤！”

        在小林的印象里，之前，每年的正月初一，父亲都要准备好糯米年糕、红线、公鸡、红包。带着小林到邻居陈二伯家去给陈二伯“拜年” 。父亲把红线剪成两段，父亲把一段系在小凤脖子上，陈二伯把另一段系在小林脖子上，让小林和小凤在堂屋祖宗灵前磕了三个响头，吃了饭，父亲把红包给了陈二伯、陈二婶，就带着小林回家来了。从此，小林和小凤都被限定了活动范围，小林和小凤不能见面，更谈不上在一起玩了。就这样，一直到了正月十五，陈二伯带着小凤到小林家来给父亲母亲磕了头，才能像之前一样正常地在一起玩。

        小林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只经常听到父母叮嘱到:“小凤是你媳妇，在哪里你都要帮她！” 小林只有哥哥姐姐，没有妹妹。由于父母的叮嘱，小林处处帮着小凤，也和小凤格外玩得好。小林开始对小凤的称呼，也是“媳妇”。在小林心里，“媳妇”也就是“妹妹”另一种称呼。就这样，小林一个“媳妇–” 小凤一个“哎–” 的，小俩一起度过了学前班，一年级。在学校里，小林和小凤坐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父母有什么好吃的，给小林一半，另一半也会送去给小凤。

        到了二年级，两父母便商量着把小凤留了级。小林似乎也知道了“媳妇” 的含义，害羞得不好意思叫了，便跟着父母叫起了“小凤” 。小林开始这样叫时，小凤还不允许小林叫––“我是你‘媳妇'，你不能跟着我爸他们叫” 最后，小林还是坚持以“小凤”叫了下去。虽然小俩不在一个年级，但他们还是像之前一样––一起上下学，一起玩。

        终于，到了小林三年级的时候，那是一个春天，家里还吃着“竹笋”“椿菜”等春天特有的美食。桃花还没有落，梨花、菜花纷纷展示着自己的娇艳，装点着这个安静的小村庄。不知道陈二伯从哪里回来了，醉得满脸通红，蹲在他家门前的漆树下直吐。随后，便转到小林家门前拉大嗓门开始骂起了父亲，骂了父亲又骂母亲。父亲没搭理他，只顾着手中的活。爷爷上来了，问是怎么回事。陈二伯一边骂一边醉中有力地一脚把爷爷踹在了地上。七十八岁的爷爷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直呻吟。父亲见状，出去就给了陈二伯对着脸一拳，只打得陈二伯头重脚轻地倒在了地上，不歪不斜地头正碰一枚石头。把头给撞破了。父亲只顾着把爷爷抱回家里去，闭上了门，不管陈二伯……

        第二天，陈二伯来了，他的头包上了绷带。在他身后，是村长陈大伯，和村里的几位书记。这次来，不是像之前正月十五带着小凤来给父亲磕头，也不是像平时来找父亲下棋。而是来“拿”医药费。开口，便是“四千六” ，“陈二伯的酒醉不清醒，父亲的清醒明理却伤人”，父亲讲不过去了。出于家里的拮据。父亲只好把圈里过年没舍得杀的猪“先抵两千”，剩下的，“今晚我给你送去”，陈大伯的:“这样也可以”，陈二伯的“可以”，就这样，这件事就这样“干净”地结束了。

        从此，父亲气得不理陈二伯了，陈二伯也视父亲为眼中钉。

        两邻居里地融洽，似乎就是这“娃娃亲”的载体，载体破了，里面的珠也跟着碎了。

        父亲断绝了小林和小凤的来往。陈二伯视小林一家老少为仇敌，见到谁都是瞠目而视，也不允许小凤理小林了。小林见了小凤，不敢叫，小凤见了小林，不敢直视……，物是人非，春在人无。大片的油菜花开得正盛，安静的小村庄里，处处飞着粉艳艳的桃花。但，小林和小凤不能像之前那样在铺满油菜花的地里捉迷藏，不能爬到树上去摘桃花了……

        没过几个月，秋风吹着这个安静的小村庄，吹黄了青青的玉米叶，吹落了核桃树上的每一片树叶。灿烂的阳光如此明媚，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透过阳光，是一片金黄待收割的熟透了的玉米和羊尾草。安静的秋天，安静的村庄，孤独的白云和阳光…… 这个下午，邻里陈二伯家传来的凄哭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在这萧瑟的秋天里更加了一层悲凉。是陈二伯酒精中毒去世了……

        在这个枯黄安静的秋天里，在这个十月的小阳春里，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秋日里。一声声刺骨的《哀乐》的旋律穿过了每一棵枯草…… 小林一家也加入了处理陈二伯的后事中…… ，陈二伯被抬上山去了，枯草中的“哀乐”没了，小村庄又回到了它的安静……

        陈二伯去世了，本来生活困难的陈二婶一家生活更显得那么的艰难困苦。父母不念及之前是一切，处处帮着陈二婶。小林和小凤也可以在一起玩了，但，却不能像之前那样近了。

        很快，小林初一，小凤六年级。小凤六年级的第一个学期过了，那个烟雨蒙蒙，漫天云雾的冬天过了。小凤跟着亲戚去了沿海城市做工去了。因为，出于家里贫困的原因，她不可能像小林一样去乡中心上初中。

        每年冬天，小凤回来，都要给她妈妈带些东西，给她弟买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也会来找小林玩。给他讲些新奇的东西。在小林看来，小凤永远是那么的稳重、懂事、清纯。

        小林很努力，初中一结束，便被市外的一所较好的高中录取了。距离家远，不能像之前初中一样，每次周末回家都可以听到陈二婶和母亲论家常时谈到小凤。

        这是上高中的第一个寒假，冬天在脚下，快过年了，小凤要回家过年了。小林紧贴着窗口，感受着这冬天里的冰凉。想象着小凤回来时的种种可能。也在思考着打算给小凤讲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有趣的故事，和在高中里每一件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