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拒绝借贷生命,是为了避免偿债死亡。
——奥兰特
2015的尾巴,我和室友Lily结束了蒂卡波湖的酒店工作,准备南下小镇克伦威尔另找工作机会。
这次的离别,比想象中艰难。不知道是湖边的鲁冰花太美,还是头上的星空太耀眼,或许是这份记忆太珍贵,让我们都舍不得说再见。
散伙饭一连吃了几天。酒店的告别派对,朋友Javen亲手做的羹汤,还有60岁好友Maureen的依依道别。我们嘴里说着再见,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也许是人生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只好把这难舍的离别全部熬煮,吃到身体里带走。
我和Lily都在逃避收拾行礼。东西实在太多,酒店工作让我们多了很多调料,而朋友Sling和Caca回国前也留给我们很多二手衣物。对于即将以车为家,今夜不知何处宿的我们来说,家当实在太多了。是累赘,但还是舍不得丢下,最后只好全部打包塞进车里。
离开的日期终于来了。那一日灰色积云满布,天空阴沉着脸色,连带车窗外的鲁冰花也黯淡了不少。车里放着歌,是贾斯汀·比伯的《宝贝》,“你想要我的爱,你想要我的心,我们将永远永远都不分离……我们各自沉默着。
眼前是笔直的一条路,延伸向天际,没有其它的车。视野所到之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场,空空荡荡,真像一句佛经。但这样的“无挂碍”,却没有让我“无有恐怖“。恰好相反,我忧虑重重。在即将抵达的小镇,我不知能否找到一份工作,能否寻到一处安身。
想起朋友总说我勇敢,去新西兰是说走就走。其实我并不喜欢未知,甚至是害怕而逃避的。以前去吃饭,总是去固定的几家餐馆,重复的几道菜足矣。每天开车上下班,一直走同样的路线,365天如一日。做出去新西兰的决定,几乎花掉这一生积攒的所有勇气。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开始。前路漫漫,一切还远着呢。
两个半小时后,我们抵达小镇克伦威尔。道路左边,巨大的水果地标拔地而起,硕大的红苹果、白梨、蜜桃挨挤在一起,撩拨着路人的食欲。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水果小镇”。
12月末,小镇樱桃正红,大批的背包客拥到这里找工作。朋友Tweety在镇里的一家樱桃厂做包装,我们决定先去找她。镇子不大,很快便抵达厂门口。
Tweety早已提着一整袋白樱桃,在门口等待。老友相见,分外兴奋,热情拥抱。她将我们迎入厂内,只见满园的樱桃树,枝头挂满红黑樱桃,颗粒饱满如弹丸。
她住在一间满是背包客的宿舍,不大的房间住了7-8个人,中间摆着一张小沙发,我们就围坐在那里边吃樱桃边聊天。白樱桃的口感极好,是Tweety特地收藏了款待我们的。甘甜的汁液在舌尖打个滚,还没回味个够,就直接落入了五脏庙。
她笑着看我们狼吞虎咽,一边说起工作的事。因为是樱桃旺季,所以镇上住满了世界各地的打工者。我们来得太晚,很多工作都招满人了。不过她已在自己工作的厂子为我们填了申请表格,如果有多出的机会,会通知我们的。
我们早就习惯找工作的艰难,对此也没报太大希望。因为是元旦,小镇的樱桃厂大部分都放假了。找了几家无果后,我们干脆放下找工,先去皇后镇跨个年,回来再继续。听说那座被南阿尔卑斯山包围的旅游小镇,有一场彻夜狂欢。
为了迎接跨年,我们仨决定打个火锅,沐浴更衣,再启程前往。在超市买食材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Tweety厂里的人事经理,她说厂里还需要人手做包装,让我们元旦后去上班。
幸福来的太突然,一激动,手上的东西差点洒落一地。要知道之前很多小伙伴都在镇上碰了钉子,真不敢相信我们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得了一份无缝对接的工作。
跨年还没开始,我们的狂欢却提前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我们在傍晚抵达皇后镇。这会儿瓦卡蒂波湖边早已人头窜动,跨年现场音乐会传来动感的节奏。走过身边的男女老少,似乎都为这日子做了准备,穿上最得意的衣服,嘴角扬起节日的弧度,就连海鸟都在准备零点的倒数。
吃货的第一站,当然是小镇出名的冰激凌店,去把各种香草、柠檬、焦糖口味刷个遍。口腹之欲满足后,再晃到港口的甲板上,借着路灯微光,各自录下一段视频许下新年愿望。看看时间还早,我们还躺在湖边的草地,惬意地听了会音乐会的现场表演。
12点的钟声准时响起。一瞬间,湖边烟花绚烂,汽笛鸣叫,情侣拥吻,有人裸体跳湖,有人醉酒跳舞,大家拥抱着、尖叫着、狂欢着,迎接新年的到来。也许是心底的快乐满的都要溢出来,一向小害羞的我们,也主动与陌生人拥抱,说着新年快乐。
回到车里时,已经是下半夜。Lily兴致仍高,坚持要去湖边拍星星,我们只好作陪。深夜的湖边,拍着照的Tweety突然咦了一声,“我觉得晚上的天空颜色很奇怪,会不会是极光啊?”
作为追极光的终极粉,她的话是很可信的。但在我们曾将白色闪电错认为极光的前科下,我还是慎重地拿出手机,查看极光指数。
“午夜0点到3点,极光指数为7”,手机上显示。这么高的指数,一定、确定、肯定是极光无疑了。
“啊……”湖边顿时响起三声尖叫,声音之高足可媲美帕瓦罗蒂。
有人追逐极光多年,却始终不得一见。我从来没预料到,与南极光会这样轻易的相遇,而且是在2016的第一天。惊喜沿着喉咙一波波涌上来,最后成了歌,“红橙黄绿蓝,五彩的欧若拉,爱就在心中 ,相信就会存在……”
它是多么真切的存在。相机里的极光是红与紫的色彩,随着时间变化出轻微的橙与绿。大概是指数很高,极光竟可以被我们的肉眼捕捉,成为一道反光着湖面的移动光束。
2016年1月1日凌晨1点,我觉得人生圆满了。
回到车里,睡意全无。那晚躺在车上,我想起了旅途中写过的一首小诗。
今生,无论贵贱贫富,始终要走向最后一步。
临别,回首我的一生,我不希望它形同虚度。
用心生活,不以他人目光为尺度。
珍惜当下,勇敢跳出自己的舞步。
我们都曾害怕生活的未知,害怕它的空荡荡和白茫茫。我们都不想穿过热闹的欢宴,不想走出熟悉的区域,去迎接远方不确定的模样。但矛盾的是,死亡的终点在尽头等待我们,却是毫无意外的确定和已知。
生命的长度如此有限,一想到有朝一日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就对自己说:“勇敢点,再勇敢点,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就像这无缝对接的工作,就像这跨年夜的南极光,你不知道这世界究竟会带给你怎样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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