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湖底对自己是无底的
岸对自己也无岸
它的水对自己也是不湿不干的
它的波浪也不感到单一或个别
这些波浪在既不小也不大的石头周围
对自己那轻若无闻的轻声细语
屏住对这严肃诗人以及俩木讷民工的笑意之后。你不觉得等待就是这样的吗——等待得够久了之后,你早已经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等待。
等待已经成了习惯。成了跟吃饭,穿衣,例假一样的生理行为,见缝插针地钻进李米指尖的烟蒂,黏在李米双手紧握的方向盘,附着在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一堆数字里——无所在又无所不在。
我见过这样的女人,也见过这样的男人。他们都是祥林嫂般复述着自己悲伤的故事。他们不愿见到自己的伤口愈合,一次次揭开血痂,腐肉腥臭于他们却馨香如兰。因为只有疼痛才让他们有快感,只有不忘怀才能让过去存在。
2
最虐人的两段等待。分别来自廖一梅和石康。
《悲观主义的花朵》
这是一个秘密,你永远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那个五点二十七分开始,一切都变了。
从此以后你每天每日每小时每分钟的生活都变成了两个字——等待。等待他,等待他的电话,等待他那辆白色的标致车,等待他的召唤,等待他的爱抚,等待他的怜惜,等待他的空闲,等待他的好心情,等待他结束和别人的约会,等待他的爱情来让你安宁。
《晃晃悠悠》
随后的几十分钟我是在不安中度过的,我坐在沙发上,想象着阿莱先跟她父母编一个谎话,然后穿衣服,穿鞋子,然后下楼,然后走过她们家楼前那段窄窄的沥青路,然后走到亚运村邮局,然后向两边看看,过马路,然后站在路边打车,过年的车很不好打,她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终于一辆出租车出现了,她伸出手,胳膊在空中上下划着,出租车停住,她钻进去,一直向南开,离我这里越来越近,过了安苑北里,过了小关,过了安贞里商场,过了安贞桥,过了北京五金工具厂、甘水桥、蒋宅口、地坛,又绕着安定门桥转一圈掉头,然后一直到我的楼下,这时我忽然发现自己胡子也没刮,穿的毛衣也不合适,连忙起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匆匆收拾一下屋子,洗了洗脸,刮了胡子,又把方糖和咖啡找出来,一切就绪之后,我坐回沙发,心咚咚地跳,随后,我紧张不安地跑到楼道里,看看电梯是否在运行,又返回屋里,烧了一壶水,然后站在屋子正中看电视,我站在那里,对晚会节目视而不见,心里再一次计算阿莱从她们家来这里的时间,这时厨房的水开了,哨音刺耳地响起,我到厨房关掉火,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我犹豫了片刻,答应了一声"来啦",跑去开门,门口出现的正是一点没变的阿莱。
试想一下,把这两段等待的心情放大到四年。你以为你总会遇上他,至少每天出租车上的乘客总会遇上他,甚至他就在下一个街角对你招手微笑。每一刻,你都这样期待着下一刻。
你说你最想干的是找到他,对他说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啊。
可你找到他的时候你却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不是早就回来了一直躲着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我不会死追着你的。”
“708天,告诉你一件事儿李米,几乎就快成真的了。我今天早晨到机场买了机票,那时候思念像一条在草地上爬行的蛇。我突然想要回去了,我买了机票过了安检到了登机口最后我还是出来了,机票钱退了一半。我多想回去你知道吗。”
然后他说自己是方文了,你该说让他去死了吧。你却又说。
“对不起。如果是我认错了,那我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然后你跑掉了。
我知道你他妈的还想等下去。一直到等到他为止。
3
你就让我等吧。
就让我臆想着你也许就在某扇窗外偷偷打量我。
让我时刻做足了准备,战战兢兢地迎接你的出现。
等你的时候,任何声响都是预警,任何场景都是卦象。都让我命悬一线,徘徊于生死之间。
4
《一个女人的来信》里面说,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你无关。这话说的漂亮而决绝,斩钉截铁,曾经是让我向往的境界。但是如今,我不这么想了。这样的爱情根本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意淫,只存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对方无足轻重,也无需交流,分享,彼此承担。爱如果没有对象没有承诺没有付出没有结果,如果你和我遥远得像两个星球,那还是爱吗?
所以我好喜欢这个结尾,看到在爱人的注视下,每日发呆奔波忙碌的李米。他是爱她的,不是因为他留下了多少钱,而是因为他那长久的守望,还有那煞费苦心的五十多封信。这结局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对你的爱,不过我的一个猜想,如果你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完美偶像,那么,所有的等待,呼求,寻找,盼望,不会成为一个传奇,反而会沦为一个笑话,或者一段让人唏嘘的悲剧。如果这爱是空的,若这信仰没有实底,我便不会成为那备受宠爱的主角,反而是这世上最可怜最无知的人,在无谓的等待中浪费了一生。
在无数的黑夜里,我用星星画出你, 你的恩典如晨星让我真实的见到你。
旁观的人如何说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始终知道,你深爱着我。
——《李米的猜想》(2008,曹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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