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

芽一的詩:

抉择

玉兰把自己托向天空 /

于是就成了清高的资本/

他们说： 你终要摔向大地/

枫叶是被捆住脚的鸟/

邀了风来鼓威振翅/

他们说： 你总要栽到窗棂/

我被投掷到孤海里 /

眷恋着海的温床——

却把白云当做我的归宿/

我和他们说： 我本属于天空/

是玉兰装得下高天的淡态/

枫叶担得住扭曲狰狞的桎梏 /

不得光的落水者 /

立心为矛 /

把周遭闷骚捅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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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一，你好啊。好長一封信，沉甸甸的，時空穿梭般，也把我帶回童年時光。

一個孩子留守的歲月，多半孤零零，只有天地之間四時交替陪伴吧，花花草草貓狗螞蚱，山間蟲鳴，流水綿長，這也是城裡孩子很難見到，少有機會去細密感受的。在孤單中感觸愈發豐富，湧動，也可稍稍彌補家人不在身邊的落寞吧。

我也曾有十年，生活在山中，大人們忙著鬧革命，無暇管孩子，我們到處野著，爬馬車，鉆果園鐵絲網，在肅穆陰冷的皇家陵園遊蕩，在高高的河岸堤壩閒扯，去學校兩個小時來回，竟然沒有大人。

後來多年，總是魂牽夢繞，回到那片山坳，那個破地上的露天電影院，看到村裡那個瘋婆子，還有破財學校裡那口井。我對井。也有些特別的迷戀，總被大人警告不要靠近，危險，也總是好奇，覺得神秘。當年的水靈都可以用轆轤拎水上來，甘甜清涼，總想探究井下到底有什麼呢？

從爹媽的單位到村裡，是不一樣的世界，我們和村裡孩子玩兒，跟他們用文具交換各種土特產倒也不亦樂乎。只是那時，還沒有貧窮的概念，我們坐著自帶的桌椅板凳，他們前面幾排只有石頭，磚頭木板。

簡陋如希望工程。還有井，有時上著課，院裡突然喊，有人跳了。老師飛奔出去忙著救人，村民七手八腳一通折騰，就會撈出一個水淋淋的村婦，多半因為家裡糾紛想不開。

後來，看了潘紅演的電影井，一個女人淒苦悲劇的命運，都圍繞著那口井，也像是她本人陰鬱性格的寫照，於是更覺得，井，有莫名誘，神秘莫測，裡面似乎藏了很多故事，等著我們去發現，解讀。

所以你看，我們這樣的童年，總會比別人多些異樣的底色，不一樣的色彩會一直跟著我們。後來回城甚至直到現在，在帝都學習生活了幾十年，骨子裡血液裡，我還是能感到那個鄉間野孩子的不羈。

小孩子總會用各種方式尋求關注，人類的孩子不僅需要吃飽穿暖，還需要情感滋養才能長大。破碎的玻璃心，多愁傷感，都不是天生的，那恐怕是一個孩子倔強的呼喚，吶喊，深情渴望父母的看到，被聽到懂得吧。

你的文字很有味道，清新自然，也像是山澗流淌，過去的種種哀傷化為源源不斷的靈感，對世界的微妙感知，這就是所謂痛苦換來的才華吧？

所以，他們無法理解月亮像咬了一口的月餅，無法感受其中留守的心酸分離的惆悵。可你的老師是懂得，遇到這樣一位，很是難得，她欣賞你，評價頗高，幽谷芬芳，總是擋不住的，只是，需要有心人，才能聞到而已。

你喜歡的那些動畫故事，也是我閨女現在迷戀的，我們那時更多看花仙子一休哥哥鐵臂阿童木，形象變了故事變了，不變的是童心未泯夥伴何在？

我們都是心懷赤誠獨立遠行之人吧。帝都給人的印象比較複雜，有時無聊煩悶，有時喧鬧浮躁，有時卻也安寧大氣，寬闊延展。比如最近幾個月非常時期到處無人，我們有機會溜達了四九城，看看皇家花園紅墻綠瓦，白塔倒影，倒也賞心悅目。

在這裡久了，沒了當初的新鮮感，總想退休回老家吧，想回那個山坳，找個書院，聽松濤雨滴，聞崖柏暗香。

只是，還走不了，離不開，那就只能繼續留在城裡看那些想衝進來的人，不一樣的心情吧。這裡與我只是他鄉總要離開，也有親朋古舊也會想念，可根，畢竟不在這裡，總有漂泊感在夢裡翻騰。

當然，這裡值得好好看看，值得駐留值得奮鬥，開開眼界見識各色人等，適合年輕人活力迸發。經歷過，再回首，會有別樣感觸。

說到顏料，色彩鮮明抑或混雜叫錯，你怕過去現在互相影響，姐姐年長幾歲有些不一樣的體驗。我在學國畫，顏色比較單純，只是有的老師追求純粹，有的老師講究混沌交疊，慢慢的我也會被感染，發現花青赭石藤黃互相暈染，別有風味。

年輕本就有為賦新詩強做愁的權利，天經地義哈，或許還要一些歲月，你才能體會色彩混雜交錯的美，現實如此，生活如此，我們心裡堅守著清醒通透，並不妨礙我們允許，欣賞。

玉蘭清高孤傲，是心性如此，也需要熬過寒冬早春，經過沙塵雨雪的洗禮，滋養，才能綻放。

祝好。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