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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康部长被总公司提升半格，荣升分公司副总经理。
按照惯例，当晚，头头脑脑们要举行一个小型庆贺宴会，没成想，康部长没走进宴会厅，却因身体不适进了国医堂。
康部长是分公司市场营销部主任，为集团公司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开拓市场立下汗马功劳。
在一辆黑色奥迪A6L上，来分公司宣布任命的组织部副部长乔丹阳与分公司经理赫章程一同赶往医院。
赫章程刚上任不久，是由集团公司机关空降而来，与乔部长是老相识。
“为何这么着急把康部长提上来？”赫章程问。
“根据集团大老板意思，从今年开始，要重点使用奋战在市场开拓一线的同志，这些同志久经考验，为企业开拓市场做出了巨大牺牲。”
关于巨大牺牲，乔部长没有明示，赫章程也就没刨根问底。
感觉赫经理疑惑的神态，乔部长点拨了一下说道：“这么说吧，市场开拓是个风险岗位，我们大部分同志还没等到被提拔使用，大都沉没在岗位上了。”
“沉没？应该说是沉沦吧！”赫章程的脸上不经意闪现一丝讥笑，面部肌肉颤抖一下，便接了话茬。
“啊，哈！”乔丹阳与赫章程眼神交流，心照不宣。
企业要有效益才能生存，而效益首先来源于市场。
“市场竞争激烈，市场营销部同志们都很辛苦，应该在有业绩时及时提拔使用，以资鼓励。”
“赫经理，你是集团机关下派干部，思想觉悟蛮高，作为组织部的领导，我感到很欣慰！”乔部长微笑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叹了一口气说：“虽然市场营销部部长职位是个肥差，但是要干出一番成绩来，是需要拿身体健康去换的，甚至是名誉和生命，一般人干不来。”
“肥差，死了也干！”
“哈哈，就是哦，可能有时候比死还难受啊！”
“愿听其祥！”
“甲方手中有资源，有工程，现在有些甲方不好伺候啊！”乔部长接过赫经理递过来的保温杯，嘬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说道：“我这个月底退休，与企业就没关系了，有些话我也敢讲了。”
乔部长娓娓道来，让这个赫经理大开眼界。
“从千禧年的前十年来看，我们的市场开发一线骨干，身体健康状况大致经历三个阶段：一是喝酒伤了胃；二是唱歌出了轨；三是打牌伤了肺。”
“乔部长就是领导啊！总结问题出口成章，还有一二三！”
“你就别拍马屁啦！我们俩谁还不知道谁，不这样互相打击啊。”
“先说说第一，这个喝酒伤了胃的故事。”
“比如说，北方公司市场部王主任，号称“王八杯”，传说一场酒三斤不倒，可还是喝倒下了。”乔部长又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有一次，甲方喝的爽快，就指着酒桌上一只三两三的酒杯说，喝一杯工程量追加一千万。王部长听到一杯酒值一千万，兴致来了，一口气喝了八杯，让甲方折服，给公司挣来八千万工程工作量。”
“这么大酒量，真是硬气，是位英雄。”
“英雄是出名啦，现场还真地出了状况，你猜，王部长怎样了？”
“怎样了？”
“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王部长出溜滑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被120急救，胃大出血休克，治疗一个月才出院。”
“王部长为企业拿到更多工程工作量也是拼命啦！”
乔部长神秘一笑，接着说道：“还有更有趣的，给你讲讲唱歌出轨的故事。”
02
“唱歌与出轨怎么会联系在一起，怎么这么多乱象！”
“赫老兄，你是不知道，市场经济初期，尤其是两千年到两千一零年这十年间，服务业发展迅猛，歌厅、舞厅、洗脚房、按摩店遍布大街小巷，谈业务，做合同，总离不开到这些地方放松消费。”
“哈哈，大家不再拼酒了吗？”
“那时候，甲方代表和乙方营销人员的酒还是要拼的，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白酒换成了啤酒、洋酒，喝着、乐着，边喝酒、边唱歌、边跳舞，要把甲方喝好，让甲方唱好，还要安排调酒师、调音师把甲方服侍好。”
“听说过，这就是甲乙双方拼歌阶段，喝好、唱好，然后找家足浴店按摩，或者到洗浴中心，享受一条龙服务。”
“是啊！无论甲方有无要求，乙方都会安排这一条龙服务。”
“这笔钱花销很大，单位如何处理？”
“各家单位都有一笔预算，名叫市场开拓费，说白了就是服务甲方迎来送往的调费。”
“真是花着集体的钱不心疼！”
“也不光是这样，按照规定，有些费用乙方单位也是无法报销。”
“请乔部长说个案例！”赫章程向乔丹阳使个眼色。
“听说过南方公司市场开发部的邹城部长吧，他经常自己贴钱，最后主动辞职了。”
“为什么还要自己掏腰包？”
“有个别甲方吃完喝完唱完，仍不尽兴，还要找个妹子玩耍。”乔部长神秘笑一笑说道：“你懂的。”
“嫖娼呗！”
“别说的那么难听，那时候，异性按摩，异性服务，各大洗浴中心比比皆是，能够开得起洗浴中心的一般都有后台支持。”
“警察不管吗？”
“你也做企业领导，怎么想到这么幼稚的问题？社会主义国家，警察一定管！”乔部长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津津有味拉开了话匣子。
“再说南方公司这个邹城部长，有一天招待甲方项目验收组，一共有七八个人，在诺亚方舟酒店KTV，点了七八个浓妆艳抹、袒胸露乳的小姐作陪，大家一起唱歌、跳舞。”乔部长再次喝了口水接着说：“邹城部长这一天喝了不少酒，加上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抓住话筒不停点歌、不停点歌。”
“邹部长是个麦霸啊！”
“事情就坏在这个麦霸上。”
“甲方验收组有两位项目经理，也有一副好嗓子，喜欢与陪酒女孩喝酒对歌，见到邹部长霸着话筒，可劲地唱啊唱，很是生气，甩袖夺门而出。”
“邹部长闯祸了！这也不应该啊，照顾好甲方是邹部长职责，怎么喧宾夺主了！”
“邹部长知道自己闯了祸，惹出这么大麻烦，心中害怕，赶紧追出来向甲方组长道歉。”
“听说，有人建议让邹部长请大家到洗浴中心，享受一下一条龙服务，有这么回事吗？”
“嘿嘿，这次，邹部长被捉弄，成了冤大头，光一个晚上，七八个人消费就达几万元。”
“甲方也真他妈的不是东西，肯定接受异性服务啦！”
乔部长笑而不语。
“邹部长成了冤大头，这上万元消费就只能自己掏腰包了。”赫章程自言自语道。
“更有意思的是，这位邹部长是位妻管严，平日里工资卡交到夫人手里，一个晚上的喝酒唱歌洗浴一条龙服务，几万元的开销，能够报销的仅有万把块钱，多消费的额外部分无法给夫人交代，邹部长就搞到几张假发票搪塞，后被审计核查出来，属于违纪违规行为。”
“唉，邹部长还是出轨了，也够倒霉的！”赫章程流露出很无奈表情，替邹部长打报不平。
“市场开发岗位是个高危岗位，如果遇到贪得无厌的甲方，真正做到出污泥而不染的，太少了，太难了。”乔部长也感慨万端。
“你说的拼麻将是怎么回事？如今，甲乙双方打个麻将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就是进入第三个阶段了，甲乙双方拼打麻将，嘿嘿，这里面的名堂大着呢！”
03
赫章程饶有兴趣，恭恭敬敬倾听着，乔部长也是娓娓道来。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员领导干部出入歌厅舞厅、楼堂会所，是有纪律约束的，公款大吃大喝、花天酒地得到了一定程度遏制，但在甲方领导出差居住的酒店里摆上个麻将桌，不显露山水，可以大大掩人耳目。”
“听说打麻将甲方一般都身无分文？”
“哈哈，甲方就是甲方，出差什么都不带，吃喝拉撒几乎都是乙方安排接待，甚至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带！”
“看来甲方的确是个好单位！空手套白狼，两腿走天下！”赫章程兴奋之余，似乎若有所思，继续问道：“乔部长，听说不光是甲方，现在国企央企的领导大多喜欢打麻将，是个普遍现象吗？”
“哦，这个问题，我要提醒你，你刚刚接任分公司经理，要保持大公无私、廉洁从政，注意下属的贿赂啊！”乔部长提醒说，“现在法律将行贿和受贿一同处罚，但仍有些大胆狂徒 ，不进行直接行贿，而是变换方式，比如，在麻将桌上行贿！”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赫章程接着说，“虽说有行贿嫌疑，那也是为乙方单位考虑，为获得工程项目啊！”
“这种风气不好，但在工程承包领域已经形成潜规则，不做也不行啊！”
“对，对，对，情有可原。”赫章程连忙附和着，自己也不清楚连说出三个肯定形容词。
“甲方只要愿意坐在牌桌上，故意放胡，一直让甲方胡牌，赢得手软，不好意思，满足为止，这也是不断满足甲方对乙方的需求！”
“那工程承包的事？”
“打牌谈感情，不谈工作，在牌桌上，只要甲方满意，工程承包下来谈。”
“哦，这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屁股决定嘴吗！”
“据说有专门司机，后备箱时刻准备整箱子人民币？”
“哈哈，这个可不是我说啊！”
乔部长与赫章程相对一笑，彼此心知肚明。
汽车在康部长住院治疗的国医堂门口停下。
司机赶紧起身，拉开车门。
但见有身着检察官制服的两位年轻人向乔部长的小汽车走来，并向坐在后座的乔部长出示证件。
“乔部长，请你下车，有件案件请你协助调查！”
此刻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乔部长先是愕然，后显得垂头丧气。
望着乔部长离开的背影，赫章程忽然想起来了，乔部长也是从担任市场营销部主任起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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