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迷茫
文:许聪〔原创〕
深秋,
落叶纷纷。
落进了漂泊游子的心里
天涯有多远。
无边。
有游子的地方,天涯就在身边。
不远。
有家的地方,天涯就在天边。
有时候,远就是近,近便是远。
一个人的世界,空气也凝结在寒冷的空气中。
内心,孤独中夹着几分寂寞。
寂寞里含着几许迷茫。
那是多么无情的空气。
寒风如刀,刺进了直白的心田。
那是西伯利亚寒流的到来,南方的天气也变得异常的寒冷。冷得好似人心。
直白,失业了。
直白灰溜溜的顺着冷空气,从首都北京回到了南昌。一路上,想了好多,一觉醒来,回到了原点。直白是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毕业后,热血沸腾的带着自己珍藏已久梦想奔跑在繁华都市中,去了之后,发现梦想与现实好似长江与黄河,遥不可及。
只是要经历千山万水,才能到太平洋汇聚。
回到南昌后,厚着脸再次窝在的出租房内。直白数着口袋的钞票,看着表上的时间。
快过年了。
直白真想狠狠的甩钱包一下,让它立刻肿起来。
直白一个人坐在房间中玩着电脑,越想越烦,越想越累。
过年,过年,这个年我该怎么过……
在读书的时候,直白是渴望过年,而如今,反而害怕过年。
这一切,也许是因为钱。
直白无聊的在网上投简历。
看着南昌低廉的工资,抬头北望,心中拔凉拔凉的。直白只是想找一份工作,让自己忙起来。
可是,直白又迷茫,不知道这样慌不择路好还是不好。
直白他害怕,害怕等自己真正了解了这份工作,也许就是离职开始。
直白真想再次回家,回家好好想想,理顺自己的思路。
直白觉得自己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会做?能做什么?想做什么?觉得自己浪费这二个月的光阴无所谓,但是不能迷茫一辈子。
想着,想着,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直白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不过,直白为了不让父母为自己操心,没脸告诉他们失业了。直白试探性的问问父母的意思。
“儿子啊!心要沉稳,刚出校门,钱挣得少,父母理解,但是要有目标,做什么事情要有耐心,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这个做几个月那个做几个月,到头来,什么都不会,害的还是自己啊。想回家,五十几天了,时间过得好快,那就过年回来吧!毕竟,家里你也呆不住,还是在外面磨练一下。”
这一席话下肚子,心中好比吃了杨梅,酸溜溜的。直白想到家中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两个眼睛蒙上了一层薄纱。
直白心乱了,无所事事的走在大街小巷,没有目标的游荡着。烈烈的寒风,好似冰刀一样,无情的一刀一刀划过脸庞,还没有痕迹。
直白回想自己的毕业到现在。当时气势汹汹的说去闯关东,在东北过了暑假,就担心东北冬天太冷,折回北京。暂留北京时,在一个星级酒店做客房服务员,刷了一个来月的厕所,就说北京不适合自己。后来,听说一个初中同学在吉隆口岸做外贸生意,挣了大钱,便转向西藏。临走时候壮志凌云的说西藏地处中国边疆,发展潜力大。来到拉萨后,都没有看布达拉宫一眼,连夜来到日喀则地区吉隆县境内。在喜马拉雅山中段南麓吉隆藏布下游河谷中找了一个皮草档口,开始了对外贸易工作。没有多久,感觉中尼边境贸易和自己专业不对口,便匆匆逃离。这次直白觉得要好好反思反思,便回学校,来到还毕业的学弟的寝室,玩了二个月游戏。时光易逝,学弟也经受不起这样的经济负担,直白只好逃海口姐姐那里。到了海口,身为地摊小贩的姐姐,天天带着他去卖文胸、短裤等女性内衣。虽没有男子豪气,但也有男子脾气;觉得区区男子汉,做这个太丢人了。直白无路可走,躲藏于三亚的父母保护伞下。身为旅店生意的家庭,直白天天在接待过完游客,算是有趣,可是天天听着父母打唠叨,耳朵哪里舒服。直白找了个借口,奶奶今年九十大寿,想去学厨,亲手准备一道拿手好菜,一尽孝道。躲道上海厨房后,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直白切菜把手指甲给切断了,觉得心疼。再次潜回了北京。直白觉得北京是新中国的首都,机遇肯定多,上次是自己找错了方向。直白分析一番后,尝试着学白银投资。在没日没夜的电话声音中,觉得烦躁,只能滚回南昌。
“财大财大,十元一个,马上就走……”一个秒包车司机吆喝道。
直白摇摇头。
“小白,我认识你,你是财大学生,你以前常常做我的车。你毕业了。”
“你认错人了。”直白只是财大旁边一个小学校毕业的,只好匆匆离去。
一来二去,冬季来领。
冬天的南昌好似一个冰库,刺骨的冷。
晚上天黑时间也早,直白走大街上,才五点左右,夜市已经悄悄地拉开了序幕。
各种小贩的吆喝声,买客的砍价声,来往车辆的汽笛声,融合在一起,那般的刺耳。他身子缩成一团,还是抵御不了刺骨的冰冷,双手不停的嘴边哈气。直白带上耳机,漫步目的走在街上,越走越冷。
直白好想去买个热水袋,度过漫长的冬天。
直白一路寻找,热闹非凡,各种商品,应有尽有,唯独没有找到热水袋。
直白微微一笑。回去与女友一商量。
“你还是进厂算了,都快过年了。”直白女友,纳兰秋辞劝告。
“进厂,不可能帮人打一辈子工。”直白不情愿的回答。
“南昌你又不是不知道,冬天摆地摊,冷死人。”纳兰秋辞心疼的说。
“我看中的就是寒冷,冷才有市场。”直白振振有词。
“您一个大学生,去摆地摊,同学看到,怎么办?”纳兰秋辞无奈的说。
“这有什么,温州商人,都是这样发迹的……”直白自信满满的说。
“就买热水袋,我看还不如找个体面的工作。”纳兰秋辞说:“你也走南闯北,天涯海角那个旮旯头都快走遍了,又得到了什么。现在不是读书了,不要一心想玩,想旅游。毕业了,就要为了生活。”
“天下没有种不出果实的良田,只是暂时种错了东西,只要持之以恒,走有一日会硕果累累。”直白辩解道。“这个不成功,我换那个,总有一天,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相信我。”
“再这样折腾,我们都老了……我们从五年级到现在都十多年了,我不急,我父母也都急了,时间不等人。”纳兰秋辞无奈。
“您不支持我,不相信我。”直白铿锵有力的问。
“不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就不会和您在一起十多年。”纳兰秋辞噎声回。
“那就可以了,那么多人都可以做老板,我为什么要给人家打工。我又不比人家笨。凭什么。”直白气愤的说。
“你还年轻,社会经验不足,可以先历练下,创业不着急,先找份安稳的工作,然后……”纳兰秋辞害羞的说,“古人都说,成家立业。”
“问题我一无所有,用什么安家,凭什么养家。”直白看了看手机。
“你不是还有我,总不可能,到时候我父母问您什么工作,您不可能回答摆地摊吧!”纳兰秋辞微微一笑。
“ 有什么关系,说打工也一样没有面子。”直白边玩手机边讲。
纳兰秋辞语言与对,只能勉强答应。
次日。天蒙蒙亮,直白赶去洪城大市场。直白走在洪城大市场,货比三家,然后尝试性的挑了几个样品,找了个纸箱,扛在肩上,走三步挺二步的敢公交车。直白再也感觉不到寒冷,寒风烈烈中浑身冒汗。
直白上午十点不到,便再华联超市门口,占了一个好位置。铺开早已准备好大学时候的旧床单,然后用大拇指手指甲,快速的划卡胶带箱,快速的把一个个热水袋拆出来,整齐的摆放在上。直白深怕慢了半拍,好位子被人占了。直白一切准备就绪后,仔细一看,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哪里。
直白内有有点空荡荡的,多少一点失落,几分兴奋。
直白转过身来,站在客户的位置,左右打量着摆放的位置。时不时的把各种颜色形状的热水袋交换位子,总怕一点位子摆放不好,不利于销售。在这左思右想中,一个骑车三轮自行车沿街叫卖的流动小贩哪里买了一块钱二个的山东大白馒头。
直白不敢走远,好似呆滞一般,顺手接过几张宣传单,坐在冰冷的走廊台阶上,左盼右顾的许久,只看到一些小贩荷花一样,一朵朵盛开。过往的行人依旧稀少,他拿出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静悄悄的看起书来。
“老板,你这个热水袋怎么卖”一个穿着粉色艾莱依羽绒服的大学生问。
“啊!”直白听着有点不习惯,耳朵痒痒的,心中暖暖的,立刻手慢脚乱的把书随意的丢在一边,语无伦次的讲:“热水袋,怎么卖,你是要哪、一款呢?”
“这一款,红色的,阿狸。”他用手抱了起来,先用手放到其中,看看保暖性能怎样,仔细打量着。
“质量怎样。”
“怎么很好,中国平安保险承包的。您放心。”拿起包着盒子,用手指着那几个印刷字体。
“还平安保险。”她笑了笑。
白直也笑了笑。
“这个你说多少。喜欢吗?怎样。”白直吞吞吐吐,没有多余的言语来推销。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吧,还问我说多少。第一次吧!”她笑嘻嘻的说。
“是啊,第一次。”
“那你说多少钱一个吧。”
“25。”
“能便宜点吗?”
“便宜……”他迟疑一会儿,犹豫的说,“这个已经很便宜了。”
“15卖不卖。”
“不好意思,这个价格我进价都不够。”
“那你最少多少。”
“最少……最少也是25元。”
“你这说了等于白说。”
“那你说别人哪里卖多少。”
“我怎么知道别人哪里多少呢?你会不会做生意。”她不耐烦的讲。
“你们同学应该买过吧,他们大概多少。我也算多少。”
“这个,我前段时间我室友买了一个,差不多二十左右。”
“你们是南航的吧。”
“恩,稍等下,我打个电话问问。”电话过后,她笑着将:“我同学那个是南大南院哪里的,18元,和你这一样的。”
“18 ,这样我都不挣钱啊。加一点吧。”
“真的十八,一模一样。”
“哦哦。好吧。开张生意。”
“等一会,我先去华联买点东西。”
“要不带进去吧,没事的。”
“等会儿,你放心,会购买的。”
白直激动地心情,瞬间冰冷了。他又开始看书,看着。过往的行人中,好似闹钟一样,时不时的问二句。
直白掏出耳机,打开音乐。
陶醉在歌曲只能,安静的看着张爱玲细腻而又凄美的故事。
直白那是个生意人,简直是个书呆子。
人来人往,唯有书籍才是他的朋友,只有文字与故事,方能让他安安静静的暂时忘记过往。
那个手提着东西的女孩子出来了,开心的问道:“给我那个手提袋,装起来。”
直白还沉浸在故事中。
“喂,老板……”她大声说:“别看了,用一个城市换来的爱情,不看也吧。时代变了,爱情观也变了。”
“您怎么知道。”
“好多人都知道。”她伸出一张二十三个硬币。“找我五块”
直白手中紧紧的握着,内心好似南昌的夏天,火炉一样温暖。
过了一会,他回答了冬天的寒冷。
单薄的外套,寒风是不会客气。直白哆嗦在热闹的都市中。
夜黑了。
街热闹了。
白天忙碌的人们,到了晚上,才开始属于自己生活。
灯红酒绿,人如流水,灯光绚丽。
地摊也排列整齐,好似长龙一样,挤在上海路两侧。
“干死淘宝,杀死京东,弄死天猫,挤卡专卖店……出口转内销,好鞋便宜卖……都是名牌店一百二百的耐克、阿迪达斯、李宁、安踏……现在只要二十八、三十八、八十八……八八八,一路发……各位走过路过的爸妈,要想发,快来吧……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各种吆喝声、叫卖是、音乐声,好比摇滚一样,热闹中,带着疯狂。
你方唱罢我登场,八方神仙各布阵,只是为了获得过客的欢喜。
直白也渐渐融入其中,也在不不是白天那样沉浸。
热闹的人流中,生意也变得红火,陆陆续续,零零散散,钱包开始多起来。
直白的心也多了几分喜悦。
在人来人往中,直白也变得自信,娴熟。
疏忽容易大意。
大意,容易出错。
直白辛苦了一天。高高兴兴的把钱摊在桌子上,和纳兰秋辞炫耀。
“看到了吧,我说比打死工强吧。”直白兴高采烈的炫耀。
纳兰秋辞看着玻璃桌子上一张各种表情的毛爷也为他高兴。
钱总是能然人兴奋,也让人迷失自己。
纳兰秋辞看着看着,发现一张红色毛爷爷衣服材质不一样,摸起来手感也不一样。
原来是假钞。
直白知道后,脸色瞬间融入了简陋出租屋墙壁的颜色,惨白可怕;眼睛好似白炽灯,直入人心。
“怎么可能,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收假钱。”直白尖叫道:“那个死棺材人,狗日的,既然欺负到老子头上来。让我想想。”
“算了吧,事情都发生了,就当做今天交学费吧!”纳兰秋辞劝导。
“我想想,我想想。”直白到洗手间洗了一个冷水脸,瘫在黑色沙发上,点燃一支金圣牌黑老虎系列香烟。
“算了,算了,事情都发生了,您想只是徒增烦恼。”纳兰秋辞劝导:“您就当做丢了、打发给了乞丐,或者其他。”
“这个感觉不一样,你不懂”直白拍着自己的大腿,“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一个人过来买热水,那时候还有好几个人一起买,我太高兴了。他当时给我一张一百的,我没有零钱,进入华联超市换零钱,人家说让我换一张。我怕时间久了,客人生气不买了,我就从自己口中掏了一张,买了一瓶润田矿泉水。出去之后,我找那个人钱。他看都没有看,急匆匆的塞进口袋,坐公交跑了。”
“您也是太相信人家了,以后多留个心眼。”纳兰秋辞讲:“如果连钱真假都分别不清,还做什么生意。”
“我下次遇到那个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他。”直白眼睛瞬间变成了望眼镜,研究着那张假钱。
日久天长,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越来越熟悉。
其他地方,一年四季,南昌的天气,四季一天。
变幻无常的天气中,天冷生意好一些,天热淡许多。
“小伙子,你这个热水袋怎么卖。”一个老人家慈祥的问道。
“您选中哪个呢?”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热水袋吗?”
“热水袋虽然都是热水袋,可是款式不一样,图不一样,价格有点区别。”
“只要取暖就可以。”
“热水袋肯定暖和。”
“价格不一样,质量是不是也有差别。”
“都一样,只是款式问题,就是年轻人喜欢可爱一点的,好看一点。”
“好的,我老人家,也不要好看,就是质量要好。”
“老奶奶。你放心。给您挑的肯定是最好的。”
“您是一直在这里买吧,如果出现质量问题,可以拿来换吧。”
“您放心,一直在。只要质量问题,一年保修,半年包换。”
“你可别蒙我老人家。我就住在这附近,不好用。我可真的会来找你。”
“您放心,看到您就想起我自己的奶奶。”
直白精心挑选了一个,给了那个老人家。老人家从从容的从口袋中掏出老花镜,细心打量。一下说这里不好,一下说哪里不行。直白没有办法,按着老奶奶的要求,十块钱卖出了一个历史最低价格。
“老奶奶,这个我就当做半卖半送了,真没有挣您一分钱。”
“小伙子,差不多,不挣钱也不可能,只是挣多挣少。”老奶奶说::“您还年轻,有句古话说得好:无尖不商。”
“老奶奶,我摸着良心说,卖给您这个,比说无奸不商了,我真心人工力气都赔上了。免费给您带。”
“我说的无尖不商,和您说的无尖不商不一样。您理解错了。古时候的交易,大部分都是粮食作物,农产品。商人为了招揽回头客。每次卖东西都会把东西堆出一个尖来,那个多起来的小山,就是让利给顾客。”
“哦哦,我还是第一次听。”
“吃亏就是占便宜,名利名利,先有名才有利,有人气才有财气。做生意,明明能挣一块,您就挣八毛,留毛给别人,甘蔗两头甜。”
“谢谢奶奶指点。”
微风拂面,直白接过一张百元大钞,内心的阴影又被风掀起涟漪。他还是害怕,问道:“老奶奶,我零钱不多,您有一张十元的吗?”
“我看看,”他口袋中掏出钱,都是红彤彤的毛爷爷,笑嘻嘻的说:“小伙子,不好意思,都是……我也是刚从银行出来,这些是刚才银行领取的养老费用。”
“好吧。”
直白仔细看着打量这。用手摸着质感,看着毛爷爷的头发,看着100圆的水印,眼光下照着金属线等其他地方。
“小伙子,你放心,都是银行刚拿出来的。银行怎么可能有假钱。”
“老奶奶,您我肯定相信,问题我曾经收到过,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感觉那样的真实,又掏出上次那张对比下,上次那张假钞,更薄,手感也更脆。
“是啊,认真点好。您们年纪轻。放下身段,寒风中挣这点钱也不容易。”
老人家这样一说,二话不说买卖成功。
老人的身影淡然的消失在人海中。直白还是觉得不太对,又左右打量着钞票。崭新的钞票,油墨味道还是那样的刺鼻。
直白身上一声冷汗,寒风袭来,又开始哆嗦,头也蒙了一样。
直白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变得异常的平常,可是内心好似钱塘江浪潮一样。
直白心想:怎么可能,那个老奶奶那样慈祥,怎么会给我假钞。又掏出钞票仔细核对,却是是假的。
直白还是不相信,老人家会骗他。毕竟年纪大的人,心地善良。应该是银行给老人家假钱,老人自己也没有发现,就给我了。对就是这样。
直白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银行。内心瞬间舒服许多。
可能又能怎么样呢?
钱还是假钱。假钱还在自己手中。
崭新的,平整的,红彤彤的。还是假的。
直白越想越恼火。不可能找老奶奶,不可能找银行,也不想让自己总是吃亏。
直白快刀斩乱麻的收齐热水袋,折叠好那张陪伴自己四年大学生活的旧床单。整整齐齐的排放在密码箱中。
打道回府。
想清楚,人为什么这样?
怎样才是生意,怎样才能挣钱。
为什么一次次的信任,换来一次次的伤害。
直白走着走着,看见一位老人家在摆地摊卖烤鸭。
木炭烤鸭,生意兴隆,人来人往。
瞬间,直白恶念萌生。
直白拿着那张崭新的,平整的,红彤彤的,假钱,给了胡须飘逸的老人手中。
老人生意很好,用自己油腻腻、满是皱纹的手接过钞票,用手一摸,扔进一个红色小塑料桶中。然后。,飞速的给弄好烤鸭,手中送到直白手中。
直白一身冷汗。
接过钱和东西后,飞速的混入人群中。
直白坐在黑色沙发上,甚是开心,细细品尝了一块,心中暗暗念叨: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烤鸭。什么北京全聚德,还不如这个路边货。
买的不如偷的香。
直白觉得,这个好比捡到了一个烤鸭,还捡到了了几十块钱。
刚才收到假钱的事情,瞬间和烤鸭一起吞近肚子里了。
直白心想,还有一张假钱,是不是应该也用了。这样我就不吃亏了。反正这个假钱又不是我生产的,我也是受害者。想想想着,直白偷偷乐开了花。
直白喜悦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女友。
人总喜欢把得意之事和人嘚瑟。
直白认为,用出去了假钱,也是一件很得意的举动。
直白把来龙去脉一一和女友分享后,越想越得以。整个电话中,纳兰秋辞没有一句言语,都是直白一个人唱独角戏。
正当直白喜出望外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纳兰秋辞的短信。
“我真是看错你了。一点正义感、道德感都没有,你还想做老板,做梦吧。”
直白好似大雨倾盆,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就在此刻,纳兰秋辞提包,走在直白面前。直白浑然不知,吓得一身冷汗。
“你看,心虚了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刚才进来这么大声你都没有听到。在想什么?”纳兰秋辞玩笑的说。
“直白沉默不语。
“你记得您自己当时收到假钱是什么滋味了吗?”纳兰秋辞问。
“当然记得,刻苦铭心。”直白前面有气无力,后面斩钉截铁:“我至死不忘。”
“那您恨那个给您假钱的人吗?”纳兰秋辞心平气和的追问。
“当然……哪有不恨的道理?”直白肯定的讲:“自己骗自己,多累。”
“你何苦做一个自己恨自己的人?”纳兰秋辞心平气和的讲。
“你记得您读书时候的座右铭……”纳兰秋辞话还没有问完。直白毫不考虑的抢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还是这个?”
“那您还……”纳兰秋辞忽然不说了,过了一会儿接着说:“更何况还是一个老爷爷。你于心何忍。”
“问题我的钱也是老人给的。”直白狡辩。
“是同一个人吗?”纳兰秋辞气愤的反问。
“当然不是,男女我还是分得清楚。”直白点燃一支香烟。
“你分得清男女,可是您颠倒了黑白。”纳兰秋辞有气无力的讲:“你虽然用出去了一百元,可是你同时也用了自己的诚信,践踏了自己的人格,磨灭了内心的善良,换来的只是一辈子的愧……。”
“不就是一百元?有那么严重吗?”直白不耐烦地打断。
“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直白沉默不语,全身淌汗。
“你还记得你在哪个店铺买的东西吗?”纳兰秋辞问。
“当然记得。那个人的胡子好漂亮。”直白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出几个圈圈。
有时候自己就容易被几个圈圈套住。你自己想走出自己熟悉圈子,而又进入了另外一个圈子。
“别吸烟了,和您说正事呢?天天吸烟为了什么?”纳兰秋辞不耐烦地抢下烟头,熄灭后,小心翼翼放入垃圾桶内。
“好比电影《门徒》那个警察说的那样。我也许是迷茫?真不知道迷茫爱上了吸烟,还是吸烟让自己迷茫。”
“迷茫?每个人都有?主要是自己没有目标。人一旦有了目标,那怕是千山万水,都会在所不辞。等您达到目标,会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的感觉。”纳兰秋辞引经据典。
直白沉默无地自容,沉默不语。
“你既然认得,我建议您明天一早,找个时间,把假钱拿回来,你还年轻,一百元挣得到。人活着,你害不了别人,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己;同时,你也帮不了别人,最后帮助的还是你自己。一切都如佛家所言,因果报应。”纳兰秋辞劝导。
“我不好意思?”直白讲。
“你当然不好意思。还应该好好的和人家解释,我看不要明天,现在就去,择日不如撞日。”纳兰秋辞拉着他的衣角。
“我说的不好意思,和您的不好意思,不是一个意思。我是不知道怎么说?更何况好不如用出去了,我还去道歉。问题这个假钱,又不是我生产的。国家应该全力打击才对。我一个人做也无济于事。我也是受害者。”直白再次狡辩。
“你是不没钱了。”纳兰秋辞从口中掏出自己的钱,递给他,好心说:“没关系,没有钱我理解。我有,我给你。”
“我有钱。我一个男的怎么好意思用你女人的钱。”直白问了证明自己,从口袋掏出自己的钱,讲:“我最近也挣钱了。”
整个房子死气沉沉,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使整个气愤更加恐怖。
“那您更应该给人家,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走我跟你一起去。”纳兰秋辞拉着直白的手,边走边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家杨过最后还不是一代大侠。你那,整天那些所谓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店铺前面。
关门了。
一悲一喜。
纳兰秋辞再三叮嘱,明日一定要心平气和给人家,并真诚的道歉。
直白满口应和。
夜晚的南昌,歌舞升平。
夜空中,月圆如盘,洁白如玉。
两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那样的登对。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次日,直白真的来到了烤鸭店门口。
香飘四溢。
初冬上午,晴空万里,寒风烈烈。
街道上,车如流水,人行道上,过客稀疏。
直白在店铺门口来来往往,犹犹豫豫。烤鸭店老板,热心的问道:“小伙子,要不要卖烤鸭。刚出炉。外酥里嫩,香甜可口。买不买没有关系,可以尝一下。”
老人还特地端出自己切好,给客户准备的牙签。热气腾腾的烤鸭,香气袭人。
“不好意思。”直白摇了摇头,灰溜溜的走了。
直白矛盾。
开心的是,没有认出来。难过的是,内心过不去。
有时候,善与恶,往往一念之间。
直白不知不觉走到了华联超市门口,人影稀少,又走了回去。
快到烤鸭店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转入南航。
直白懒洋洋的睡在草坪上。
瞬间好比自己回到了读书时光。
在读书的时候,直白觉得读书太过于乏味,多么希望走出校门。出了校门,又开始怀念那段纯真的时光。
想着想着,睡着了。
铃声响了。
草坪上,瞬间人山人海。冬天里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宝贵。
直白看到那么多单纯的面孔在身边,自己尴尬的匆匆离去。
街道虽然很长,脚步虽然很短,可是又走到烤鸭店门口。老板的脸色好比刚出炉的烤鸭,油光满面,客气的问着过往的顾客。
当再次问道直白的时候。直白忍不住又掏出口袋的钱,购买了一个。
四周正巧无人。不巧的事情又发生了。
直白紧张的用右手掏出左口袋的钱,给了老人。
假钱。
老人阅人无数,那会不知道。
满面红光的老人装作不知道,看都没有看,摸都没用模,放进了老地方。
直白本该开心,两张假钱都用出去了。
怎么开心得起来?
沉重的脚步,没走多远,折了回来。
直白支支吾吾的说:“老爷爷,我刚才拿错了钱。”
老人笑嘻嘻的讲:“怎么,我给您找钱,错了?”
“不是,我刚才给您的是假……假……钱。”直白终于说了出来,好似石沉大海,心气终于顺畅了许多。
已经准备好了骂声,甚至更严厉。
没有,一切正好相反。
“没有啊,”烤鸭店老板,打开盖子,从地下拿出一张真钱给他看。
直白指着第一张。
“这是你刚才给我的。”
老爷爷又从抽屉中掏出昨天那张。
直白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太阳升起,寒风停息,街道热闹起来。
直白心更加寒冷。
“小伙子,你这么真诚,你看到搞错了。这个是我昨天收到的。我看也不假,不就是一张纸吗?哪有真假?”老爷爷笑嘻嘻的讲,“你我是第一次见,也是今天购买我板鸭,你肯定搞错了。”
“昨天那时候你生意很好,你可能忙忘了。这张也是我给给您的。”直白愧疚的讲。
直白多么希望有一个缝。直接往下钻。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又回来。”老人微笑依旧。
“我良心,我第一次是故意的,第二次是无意的。”直白有气无力的讲。“昨天晚上,还特地来您店铺找您,准备和您道歉,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老人家笑了笑。“可是你今天又……”
直白沉默不语。
有时候言语是多么的厉害,还比刀锋,可以直接杀人;有时候,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道,我昨天睡前听到有人在楼下敲门。我看了到一对男女。可是我没有下来。”老人掏出一包老牌庐山香烟,反着敲了敲,指头亲亲一弹,笑着问:“小伙子,要不要来一支。”
直白接过烟,拿起打火机,帮老人点上火。
老人用香烟点燃那二张假钞。
烟火弥漫,窄小狭长的店铺,乌烟瘴气。
各种气味好似都被烟味盖住。
老人讲:“小伙子,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许世友将军一起参加越南战争,那时候我正是因为有一手好厨艺,就分配在炊事班。战争结束后,我退伍返乡。我也没有特别本事,更不想做官、就在这里卖烤鸭。我卖烤鸭挣钱后,我就买盖房子。当时这里还是乡下。到处乱七八糟。不过现在也是修地铁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拆迁。你看到旁边这栋旅馆了吗?”
“不是准备拆迁吗?”直白讲。
直白掏出自己的香烟金圣牌黑老虎香烟。
老人接过,放在自己烟盒内,掏出自己的庐山排香烟。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抽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抽庐山。”老人笑着讲:“对,旁边在拆迁这些都是我的。你知道开发商分给我多少套房子吗?几百套。当时候拆迁者问我要不要给我补钱。我摇了摇头。我准备哪些房子都装修好,然后继续出租。我接着卖烤鸭。”
“你那么多钱,还……”直白支支吾吾。
“我习惯了。不做这个,我不知道干嘛?”老人笑着讲。
“有了那么多钱,做什么都都可以,开心就好。”直白讲。
“做这个我就很开心。”老人不快不慢的讲。
“有钱了,可以休息下,辛辛苦苦一辈子,好好享受。”
老人翻开左脚。
假肢。
老人翻开双手。
伤痕累累。
老人弄了弄眼睛。
出来一个人工假眼睛。
老人笑容依旧。
“我把这一切都给了祖国,这些都是国家给我的。我知足了。我多少战友为了现在和平的生活,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你知道人命币为什么是红的吗?”老人慢悠悠的,那样的平静。
直白摇摇头。
“那是战士鲜血染成的。你给我假钱,因为我眼睛不好,另一个手也因为战争,对钱有时候很难辨认。”老人从拿出一个抽屉,放在直白面前。抽屉中都是各个年代的人命币,各种颜色的人命币。都是假的。
直白很吃惊。
老人很平静。
老人接着说:“钱对于我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再多钱,也是一张床,一个碗,一双筷子。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活着就是最宝贵的。我也知道,这些假钱,你们绝大部分使用者都是受害者,都是无辜的。我这样做,不但能让别人开心,同时也不让假钞再次去害人,同时我也有私心:这是积德。一举三得,何乐不为。假钞,可是对于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我卖烤鸭、收房租,同时还有国家津贴,那一个都足够我过舒服日子,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希望买好我的烤鸭,让大家吃完之后,觉得好吃就可以了。我就很开心了。”
“现在物价飞涨,你烤鸭怎么还是那么便宜……”直白打住,不想再问。
“你想说的,可能是指大部分人的速成鸭子,是打激素的。别人的是不是我不知道,我的肯定不是。我只从退伍后,跟着我老伴改信佛。我一直相信,当年炸弹留情,是佛主保佑。对于用不好的速冻鸭做原材料,那样我对不起消费者对我这么多年的信任呢。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这样怎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我现在板鸭的价格,其实是本钱都不够。”
“那您还卖这么便宜……”直白疑问。
“我自己都不记得多少年没有涨价了。反正无论物价怎么上涨,我还是15一个。钱挣得多对于我来说不一定开心。现在这样,我反而更加开心。我这样也是为自己种下善果。”
老人掏出刚才那根金圣牌黑老虎香烟给直白,自己还是点燃了庐山香烟。他接着说:“对于钱的真假,每天晚上,我老伴就帮我打理。我昨天那张,我老伴看到后,觉得奇怪,特地放开的。”你还年轻,从昨天晚上,今天,已经和您沟通我可以看出。你收到假钱,用出去了,都很难过。前面血汗钱,后面内心有愧。不过小伙子,人要正派。不要心急。从您在我店门口徘徊。你脚步声中,看到了了犹豫,眼神中看出了迷茫。年轻迷茫是正常。你只要认定一个自己喜欢目标,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收获。只有自己做自己喜欢事情,才会快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即使腰缠万贯,又有什么意义。”
直白点点头。
老人边吸烟边说:“现在这个社会,金钱至上,尔虞我诈。社会风气太差。可是不用多久,道德肯定会战胜金钱。好心肯定有好报。你看北欧,有钱人,不再那样炫富,自行车反而成了人们出行的重要交通工具。夏天还好,凉风徐徐,冬天,白雪皑皑,比我们外兴安岭、库页岛还冷。那就是换璞归真。我们国家迟早也会走向这一步。”
直白暗暗赞许。
“你还年轻,我每天都可以看到您拖着一个密码箱,扛着一个大纸箱,来来回回。您是什么工作。”
“我……我……”直白不好意思讲:“摆地摊,买热水袋。”
“买热水袋。”老人诧异:“你是不是昨天收了一个老人一百元,还和那个老人聊了好久。”
“你怎么知道。”直白好奇的问。
“昨天我老伴晚上和我说的。他给我整理钱的时候,又发现一张假钞,仔细看,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数字60。我老伴有个习惯,每一次领钱,都会写个数字,让心中有个数。他和我说,那个是他自己写上去的数字,怎么会出现在我手上。我就告诉他卖烤鸭收到的。他看了好久说‘这钱却是我的,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假的。太真了,上面的60确实是我自己写的,正好今年领取了60年国家的补贴了。银行怎么有假钱。’后来他去找你,没有发现你的地摊。还说下次一定要找到您,特地和你道歉。没想到这么巧。”
直白哈哈大笑。掏出二百元,递给老爷爷。
老人,收了一张:“我收了那么多假钱,你是第一个主动和说说的。这一张换还给您,我等会告诉我老伴。让他安心。”
“谁叫我!”一个老奶奶走了出来。“不要吸烟,吸烟有害!”
三人见面,哈哈大笑。
许聪,二零一六年深秋
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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