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十分好奇花花在布料群里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她现在拼命朝着那个方向奔跑,小杰来不及多想,也追了上去。可是没想到,花花奔跑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像是腿伤刚好的人。
小杰已经跑得脚发软、腿打颤了,可还是没有追上花花,而花花似乎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杰实在跑不动了,停在一桩路灯下,弯下腰,两只小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恰好这时,花花也停在了不远处,东看看西看看,上找找下找找,连垃圾桶都没有放过。可还是一无所获,她垂着双手,耷拉着脑袋,坐在了路边。
花花小小的身影融在昏黄的路灯下和深沉的夜色里,显得那么,那么,难过?小杰不知道用这个词来形容花花对不对,可是他词汇量有限,只能想到这个词。“花花,你在找什么啊?”小杰走了过去,坐在花花旁边。
花花趴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小杰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轻轻缓缓的声音:“我好像看到我的亲人了,可是我没能追上他们。”小杰这才想起花花说过,她回到布衣国就是为了找到她的兄弟姐妹。这几天见了这么多新奇的事物,小杰早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顿时,小杰有些愧疚。
他们身旁的路灯投射出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漂浮在空中的尘埃,也照耀着小杰和花花二人,想要给他们一些温暖。小杰一只手搭在花花肩膀上,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他似乎没有安慰过别人,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他的父母、朋友,包括他在华裳国任何街道上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都是快乐的,他们常常眯着眼睛,露出一口的白牙哈哈大笑。
小杰用另一只手托着腮帮,愁眉不展,在脑袋里搜索着哄花花开心的方法。他一直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直到夜色更深处传来一阵阵欢快的歌声——这是布衣国人民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在歌唱。也可能这时候,有一颗调皮的智慧星钻到了小杰的脑袋里,帮助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小杰兴冲冲地站起身来对花花说道:“花花,我教你唱歌吧,在华裳国,只要人们不开心,一唱歌就好了。”小杰咳嗽了两声,正准备起调却发现花花满含泪水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憎恶。小杰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华裳国!华裳国!华裳国有什么好的,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国家,我恨它!”小杰第一次看到花花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恨华裳国。
人们都爱华裳国,因为那里有最新潮、最好看的衣服,花花为什么不喜欢呢?小杰不禁疑惑。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一看到花花反应这么强烈,小杰也知道自己的话似乎火上浇油了。
“花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恨华裳国。”小杰小声地说,仿佛花花恨的人是他,仿佛他在代替华裳国向花花道歉。
觉察到小杰的变化,花花突然有些后悔。她不应该将对华裳国的恨转嫁到一个单纯善良还处处帮她的六岁孩童身上。“对不起,小杰,我刚才有点激动了,我不应该对你那样。”花花走到小杰脚边,仰着头向他道歉。
小杰立刻就笑了,将花花抬起来放在手心里。“没事,我没有怪你,不过……”小杰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但转念一想,如果问出来只会再次勾起花花的伤心往事,于是他笑嘻嘻地对花花说:“咱们回家吧,我肚子都咕咕叫了,嘿嘿。”
花花在小杰手心里微微晃动,她看着这个善良真诚的孩子,真希望他这一生都能这样无忧无虑,“小杰,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怨恨华裳国?”小杰放慢了脚步,嘿嘿笑出了声:“不问啦,我不想让你再伤心了。”
花花也笑了,决定将这十年来都不曾对人言说的秘密告诉小杰。
“十年前,我被送往了华裳国……”花花悠悠回忆起十年前的事情,却被一个六岁的、还不谙世事的小男孩打断了。
他吃惊地大喊:“十年前?你十年前就到华裳国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我爸爸妈妈也还没结婚呢。”可能所有的六岁男孩都这么容易激动,花花嘴角又现出笑意继续说道。
“对,那时候,华裳国的新国王刚刚继位,也就是现在这个“嗜衣狂”国王……”这是花花给现任华裳国国王起的绰号。
“嘻嘻,嗜衣狂国王。”小杰捂着嘴偷笑,心想,花花起的绰号真好玩。
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小杰托着花花从一个路灯走到下一个路灯,他们身上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他们的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他们交谈的声音飘荡在夜色里,一个装满回忆,一个饱含惊奇;他们一个讲的是苦涩,一个听的是故事。
十年前,“这个“嗜衣狂”国王刚刚继承皇位,就在全国范围内搜集漂亮、新潮的衣服,可是这样还不够,因为他每隔两个小时就要换一件衣服。于是,华裳国和布衣国达成友好合作关系,布衣国每天向华裳国输送很多精美的布料,作为回馈,华裳国每天赠予布衣国大量的金银珠宝。花花就是第一批从布衣国运到华裳国的布料。
花花原本以为她会在华裳国受到人们的追崇,所以不顾家人的挽留,毅然决然地来到了华裳国,可是事实却并没有如花花所愿。
“难道他们不喜欢你吗?”小杰情不自禁问出了声,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华裳国有很多人都喜欢穿又滑又软的丝绸呀?
“喜欢,但很快就将我遗忘了。刚开始,王国让华裳国最厉害的服装设计师来设计我,设计出来的衣服真的很漂亮,国王也很喜欢,但是他只穿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他就换上了一件新皮衣……”
“啊?只穿两个小时,这太夸张了!”小杰为花花打抱不平,“那你呢,国王怎么安置你的啊?”
“国王将我转赠给一位得力大臣,大臣又转赠给其他人,这一来二去,我都记不清自己被转赠了多少回。每一位刚得到我的人都很开心,但是他们都穿不了几天就换了新衣服。而我又被送给下一个人,慢慢的,我变脏了、变旧了,我最后的主人把我扔到了垃圾桶里,我又被送到了垃圾场,在阳光下暴晒,任风雨侵蚀,我由一件漂亮的丝绸衣服变成了一小块破破烂烂的丝绸片。”
“我一直等着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带我回家,可是最终也没有等到,所以我就拖着残缺的身体逃离了那里,我想回布衣国,回到家人身边。”花花垂着头,回忆着这些伤心事儿,“华裳国的那些人都不喜欢我,那一群不懂什么是喜欢的人根本不配喜欢我。”花花恨恨地说出这句话,似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怨念。
“花花你真可怜。”小杰看着花花早已褪色的身体,想象着十年前花花的风姿。“可是,什么是喜欢啊,我好像也不懂。”小杰疑惑地挠了挠头。
花花想起了她的兄弟姐妹,想起了这十年来对他们的思念, “喜欢,就是即使见不到、摸不着,也藏在心里,常常思念着、挂念着!”
思念和挂念就是喜欢吗?小杰歪着脑袋想了想,冲着花花开心地说道:“那我喜欢我的爸爸、我的妈妈,还有我的朋友们,当然了,还有你。”花花也笑了,要是人们都像喜欢自己的爸爸、妈妈和朋友那样喜欢万事万物,那这个世上就没有这么多的抛弃和怨念了。
晚饭过后,小杰躺在床上,想着该如何帮助花花找到她的亲人们。可是该怎么帮助她呢?小杰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却把自己想睡着了。
“也许明天我就想到了。” 然后,小杰慢慢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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