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石榴飘香

文/溪山木影

番石榴树长在最南端的村庄里，长呀长呀长呀长，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枝干变得粗壮，曲折，黄迹斑斑，如同化过妆的脸上掉了粉，一副心满意足却又意兴阑珊的派头。

当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一棵小树的时候，她悠然自若地站在原地，尽情享受南方富足的日光，充沛的雨露，还有空气中随意漂浮的青草香和寂静。每当台风来临时，她的心中会突突的冒着泡泡，顺着风势，长袖起舞，跳得快乐，自信，酣畅淋漓。

当她还是一棵小树的时候，她就知道，将来长成一棵大树以后必会这样去回忆。那些村庄里的人类和动物村民们，全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成年之后，番石榴树结出椭圆形果实，绿皮红瓤，闻起来果味伴着淡淡酒味，咬下去是先脆后软，唇齿留香。村庄里的女人们还把果实酿成酒，用来庆祝丰收喜事。孩童们最爱果实瓤内参差排列的小圆籽，感觉吃起来就像吃到跳跳糖般幸运。

村庄里的村民们对番石榴树满是溢美之词。她的美名随着香气渐渐传播开来，附近村庄的村民们也都赶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开始产生一种介乎自信以及骄傲之间的情绪。

再后来，最南端村庄里的番石榴树已经声名远播。慕名者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西方的狐狸酿酒师来了，请求用她的果实酿成酒。番石榴树答应了。狐狸酿酒师学习南方村庄里女人们的酿酒术，酿出了最美味的果酒，带回到自己的家乡，让那些宁愿沉醉不愿醒的人类和动物们痴迷不已。

北方的青蛙药剂师来了，请求用她的果实制成药物。番石榴树也答应了。青蛙药剂师制成了最灵验的药物，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东方的孔雀香水师来了，请求用她的果实提炼做成香水。番石榴树依旧答应了。孔雀香水师提炼做出了最昂贵的香水，销售到世界各地。

这样，她的美名也随着香气传播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她开始收集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誉，每收到一次赞誉，她就在自己的躯干上刻一个标记，供前来者观瞻、膜拜和再次引发赞誉。

她因此收到了越来越多的赞誉，以致这些赞誉的标记完全覆盖了她的全身，她满溢的内心已经冒不出来泡泡，骄傲的情绪全然膨胀并与自信分道扬镳，变得目空一切。她想啊：全世界的人类和动物们都已经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女王，为万物所敬仰。

台风即将再次来临，据村庄里的日头虫天相师观象预测：此次台风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超级台风，急躁而残暴，破坏力无法估量。

村长决定带领所有的村民去到坚固的山洞暂时躲避，并带上各种食物和番石榴的果实。村民们前来请求番石榴树一起到山洞暂时躲避。她断然拒绝并大声呵斥：我是女王，世间万物都已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台风也不例外。我要坚定的站在我的宝座，接受台风的顶礼膜拜。

村民们无奈，临走前，搬来最坚硬的石头筑起石头栅栏，将番石榴树的主躯干团团围住，只露出长短不一的枝丫，看起来安全又透气。

人类和动物村民们都离开了，台风如期而至。番石榴树准备像年轻时一样，顺着风势长袖善舞，但她那满溢的内心已经冒不出泡泡了。

急躁而残暴的超强台风一扫而过，将番石榴树长短不一的枝丫全部折断在地，连同那些赞誉的标记，丝毫不剩。差点儿就将她连根拔起，还多亏了村民们筑起的石头栅栏才保住了性命。

躲过一劫的村民们回到村庄，清理废墟，重建家园。村民们赶来扶直番石榴树，唏嘘不已，将地上摔得稀烂的果实虔诚地堆积到树根处，心怀期望。番石榴树这才渐渐缓过劲来，看着自己仅存颓然的主躯干，虚弱的发出一声叹息。

来年，番石榴树抽出了新的枝丫。她想：待到我枝丫长开，结满果实，万物生灵又会像从前一样，再次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自此以后，西方的狐狸酿酒师没再来过，北方的青蛙药剂师没再来过，东方的孔雀香水师没再来过。村民们对番石榴树的溢美之词也不再提起。

番石榴树仿佛伤及元气，枝丫长得萧瑟，果实也结得稀疏，盛况不再，一副心满意足却又意兴阑珊的派头。

启示：自信与骄傲自满不可同日而语。

-END-

法学的外衣，文艺学的心。披上外衣，慢慢抵达内心的边界。溪山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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