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宫崎骏《起风了》
序
我想起，那是些夏天的时光。那时的你总独自站在一片芒草茂密的原野之中，心无旁骛地作画。而我总是躺在一旁的白桦树荫下，悄悄凝望着你。
在那些日子的某个午后（时已近秋），你将已经完成的画作挂在画架上，我们随意躺卧在白桦树的树荫里，一起吃着果子。空中浮云似流沙，无声流淌在天际。蓦地，无端起了一阵疾风。在我们的头顶上，可以透过树叶间隙窥看的一抹天蓝色时而伸展时而狭细，几乎同时，草原那边传来什么东西突然倒下的怦然声。那应该是我们支在那边的画架与画架同时倒下的声音。我一把拉住急迫起身想要去看看的你，莫名地不想让你离开。
好像就在一瞬间，生怕什么东西会彻底失去一般，只想把你留在我身旁，只想，和你在一起。
而你也由着我的任性，便也没有走。
再没有什么比幸福的回忆更妨碍幸福的了。——堀辰雄《起风了》
春
节子好像早就知道我来了，只是没想到我会从院子里直接走进来。她穿着一件颜色鲜艳的外套，披在睡衣外面，正横躺在长沙发上，手里还把玩着一顶我从未见过的、有细柔丝带的女式帽。
隔着玻璃门，我一边看着她一边缓缓走近。她貌似也已发觉是我，身子一动，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然而最终她还是躺了回去，面朝我，羞涩地笑着。
她一下子把脸埋入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中，我发觉她的心跳，比平常剧烈很多。
“累了？”我轻声问道。
“不累。”她轻声回我。我逐渐感到她在我肩膀上的重量慢慢变沉。
“我身子这么弱，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她小声嗫嚅道。这声音小得，与其说是我用耳朵听到的，不如说是我感觉到的。
突然，她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下，马上又低下头去，带着哽咽的中音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现在突然很想活下去……”
接着，她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因为……有你在……”
谁看见过风？我和你，都不曾见过。但是当树叶颤动之时，就代表风正吹拂而过。风啊，请展开羽翼，将它送达你的身边。——宫崎骏《起风了》
起风了
像是要追赶之前缓慢的时光，季节在这段日子里突然加快了换季的步伐。春与夏几乎同时来到人间。每天清晨，我都在黄莺和布谷鸟的鸣啭声中醒来。接下来的一整天，周围树木的鲜绿从四面八方涌来，就连病房也感染了这股清爽的颜色。那些日子里，似乎连清晨从群山中喷涌而出的白色云朵，在傍晚时分再次回到群山怀抱的种种景致，也尽收眼底。
我注视着他们愉快交谈的情景，想象着自己是在欣赏一幅画，我在他们的交谈中看到，他和她父亲说话时脸上的神情与抑扬顿挫的语调，看到她身上那股极其纯真烂漫的少女光辉再次回归。她如同孩子般幸福的表情，让我不禁想象着我那未曾看到过的，她少女时期的样子……
过了会儿，当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靠近她的耳畔，轻轻逗她说：“不知怎的，我感觉你今天像是个我不认识的玫瑰色的少女。”
“你说什么呢！”她像个小姑娘似的，用双手捂住了脸庞。
可我要怎么做，才能带着现在这不安的情绪，重新走到故事里描绘的我们那幸福的日子里去呢？——宫崎骏《起风了》
冬
“怎么回事？”我跑到她身边，气喘吁吁地问。
“我在等你回来啊。”她微微羞红了脸，笑着回答我。
“别这么胡闹好吗？”我侧着脑袋看着她的脸。
“只此一次，没关系的……而且我今天感觉特别舒畅。”她努力用一种明快愉悦的语调说着，目光直直望向我回来方向的那片山麓。“隔老远我就看到你回来啦！”
我什么也没说，站在她身边，和她看向同一个方向。
原来我和你竟是如此深爱着对方。在我们相爱之前，你不存在；我也不曾存在。——堀辰雄《起风了》
死亡阴影之谷
“我既没有比一般人更幸福，也并不比其他人更不幸。那些有关幸福的种种讨论，曾经使我们如此焦虑和嫉妒，然而现在如果要忘却，却也都是些随时都能忘却的东西。
可是，节子啊，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样孤独地生活，是因为你。我一直是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顺着自己的任性都只是顺着自己的任性。亦或许，就算有为了你的原因存在，而我却让自己认为，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自己。
或许我已经习惯了你给予我的爱，爱到以至于把自己荒废，也要沉浸在里面。可你对我的爱就是如此不计回报，一无所求吗？”
《起风了·菜穗子》花山文艺出版社
✓本文选自堀辰雄《起风了·菜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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