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小军大学毕业已经整整一年了。
夜深了，这个位于大山沟里的院落，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蜿蜒于南面山脚下的青水河，依然在哗啦啦地流淌。
坐在宿舍的桌子前，借着暖暖的台灯光，小军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去年的七月十七日，小军单枪匹马离开济南，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先回到了辽西老家。
那是小军头一次睡卧铺。毕业分配前，学校给每个即将离校的学子都订了卧铺。那个时候，订卧铺是要凭关系的。
在家中待了几天，二十七号，小军又动身来单位报到。
绿皮火车不慌不忙地跑了一天一夜。
凌晨，躺在中铺上的小军，被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唤醒了。他揉一揉眼睛，抬腕看看表，还不到四点钟。
小军翻个身，趴在铺上，拉开窗帘往外看。
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连绵起伏的山影慢吞吞地往后退让着。月光下，一条银色的玉带随着山势蜿蜒曲折地延伸着，泛起粼粼闪闪的星光。
这，大概就是图们江吧！小军心想。
到了终点站图们，又改乘公汽，跑了二个多小时山路，小军终于来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春化镇东江旅店。
这个旅店，是项目部在春化的一个联络点儿。老板姓邓，本就是项目部的人，颇具商业头脑，把饭店给承包了。
在邓老板的安排下，小军在店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搭乘项目部一辆进镇里买菜的返程车，向着目的地进发了。
出了城，沿着沙土路一直向北，晃过几个村庄后，汽车很快便驶入了大山深处。
这里的山，比小军家乡的要多、要高、要葱郁。时值盛夏，这莽莽群山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中午时分，终于赶到了项目部。
这些场景，一年后回想起来，小军还是有一种悲壮的感觉。他的脑海中，总是同时浮现出类似电影里的镜头:蜿蜒曲折的山间公路上，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在匆匆行驶，不远处正传来隆隆的炮声……
毕业分配时，小军正处在心理昂奋期，坚信自己的力量能够战胜一切；潜意识中，渴求一种冰冷的崇高。无疑，学员队的干部们敏锐地洞察出了他的心理，略施小计，便让他主动地选择了这个谁都不想踏足的偏远之地。
那天，辅导员龚一平找到小军，先是推心置腹地拉了一会儿家常，接着，很自然地将东北籍的几个同学情况挨个梳理一遍，别的人不是学习成绩好、表现突出，要照顾；便是已经谈恋爱，两人要一块儿去大城市；或是家里有困难，需要离家近点儿……说到小军这儿，故意停顿一下，惋惜地叹口气，很为难地说:“唉，作为老乡，我很想替你说话，可是，别的还好说，就是这日常表现……总之吧，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吉林项目部那儿呢，你要不去，就得李萍去。”
李萍的老家在辽宁丹东，她是全队第一个入党的先进分子。
小军心想，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谁让咱平时作风纪律散漫呢？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去受苦吧？那样的话，自己还算个男人吗？
于是，小军只好“主动”地提出，要到最边远艰苦的地方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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