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的久了,日子过得迷迷糊糊,对于季节与气候的感知都有些迟钝。这次回到家里,听见外面树上已有了蝉鸣,这才惊觉已是仲夏。
晚饭过后,和母亲出去散步消食。以前也会去,只是夜长,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乡里的田间小路没有路灯,月色只映出黑压压的树影,看不真切,莫名觉得森然。夏日天长,傍晚时分天色还亮着,再走这条路,便有了些奇妙的体验。
我家的房子建在主道路的旁边,对面有一条小路通往村子里田地集中的地方,我们散步大多时候会沿着这条小路走,绕一个不算太小的圈,从另一个方向回家去。
小时候,村子里的小路都还是土路,晴天走过,会荡起一层尘土,沾满两条裤脚,想来这就是"风尘仆仆"的来历了。下雨天又变得泥泞不堪,我小时候曾经将腿陷进去,因此直到现在看到积水的路面,都会觉得害怕。如今村子改造,就连小路都铺上了水泥,显得干净齐整了很多,只是仍旧窄,路边又是田地,杂草丛生,一眼望去,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时隐时现,倒是生出一些"曲径通幽"的意境来。
因为靠近村外,又很偏僻,一路上人家不多,只零星几户,颇有些世外闲居的感觉。农人都喜欢在自家门口留出一块地来种菜,豇豆,黄瓜,瓠瓜,丝瓜之类的藤蔓植物偏多,需要搭架子让它们爬。现在时节还早,瓜果都还没有成熟,却是菜苗长的最好看的时候:植株都整整齐齐的搭在架子上,形成一道一道翠绿色的屏障,叶子水灵灵的,有的植株开了花,有的已经有小小的果实挂在上面了,很是可爱。
我们经过一户人家,他们的门口除了种些蔬菜,还砌了一方花池,里面栽了石榴树,如今正是花开得热闹的时候,榴花似火,看得人心里都温暖起来。旁边还种了月季,竹子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长的都很好,想来是得了主人精心照料的。我向来都很喜欢会伺弄花草的人,便问母亲这是谁家,母亲说是谁谁的家,以前和父亲一起工作的。我并不认识——有记忆起我便在学校了,村子里的人,我原本也不认得多少。
遇到熟识的人也在散步,见到我们,远远的便招呼起来,结伴而行。一路上母亲与她们攀谈,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我听着十分有趣。后来不知怎么将话题扯到我的身上,问我毕业没有(说起来很奇怪,村子里认识我的人,似乎都觉得我应该一直在上学),在做什么工作。我并不喜欢旁人对我问东问西,只简略答几句,那人可能看出我兴致缺缺,也不再问,仍旧与母亲说笑。
再往前走便真的是田间了,只剩成片成片的土地。刚刚割过麦子,地里还留着齐齐整整的麦茬,黄灿灿的。我们还遇见一片桃林,已经套上了纸袋,我走过去捏了捏,里面的果实小小的,跟杏子差不多。母亲说这片桃林的品种很好,结出的桃子又脆又甜,到时候可以跟主人家买一些。我家大门外也有一棵桃树,可惜长在一棵梧桐树下,终日不见阳光,桃子总长不大,夏雨一来,就会落掉大半。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也已经走到了田野深处。相比于冬夜的森然,夏季的夜便来得生动许多:四周都是蟋蟀与其他昆虫的叫声,热闹的很,却并不觉得烦躁;田里总是有风,凉丝丝的,迎面吹过来,顿觉浑身都熨帖了;周遭视野很开阔,抬眼就可以看到远处的连绵青山和点点霓虹。不禁想起"野旷天低树"这样的诗句来,虽然是很简单的句子,然而翻遍记忆,却再找不出比它更贴切的辞藻了。
行了许久,母亲说有些累了,我们便寻了一条近一些的路往家里走。说来也有趣,村子里的路弯弯绕绕,有些以前从没有见过,然而随意择一条走下去,都能走到你十分熟悉的地方去。就是我这样方向感极差的人,在村子里走陌生的路也是从来都不怕的。我小时候就很喜欢找一些新奇的路来走,还因此偶遇了许多从未见过的风景,这又是一段很有意思的记忆了。
不多时我们便回到了主道路上,看着路边整齐亮起的路灯和一辆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我莫名觉得有些恍惚,似乎是从梦中苏醒,又被抛到这烟火气十足的尘世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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