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德经》
序
截至目前,我只遇到过三个身体会说话的人。
1
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又舒爽,让我的心情倍加愉悦。河畔的杨柳已冒出绿芽,柔嫩得如同刚刚出浴的少女,河水泛着微波,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而明亮。
虽然是双休日,公园里的人却并不多。我在竹林旁的木椅上坐下,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这时,一声清脆的童音从竹林里传出,“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
接着话音响起的是一个温柔的女音,“什么秘密啊?”
清脆的童音再次响起,“我的身体会说话。”
听得出来,妈妈是微笑着的,因为她欢快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是吗?它对宝贝说了什么呀?”
“它说,你是然然,我是然然的影子,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孩子清脆的童音如同蓝天中云雀的歌唱一样悦耳动听。
2
盛夏,整座城市闷热得如同一个大蒸笼,让人无法躲藏。没完没了的会议,更是加剧了这种燥热感。已经六点了,太阳还执着地挂在天空,不肯落山。
终于散会了,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
会议室的门刚一打开,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通向教学楼的长廊完全被阳光笼罩着,紫藤长长的枝条无精打采地披散在廊沿的四周,仿佛是受了重创的士兵。
我快速地穿过长廊,到办公室把笔记本放下,拿好回家的东西,然后和往常一样去教室做最后一次巡视。
到了教室门口,刚想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我不由大吃一惊,哪个学生还没回家?
我轻轻地推开门,哭声戛然而止,并排坐在第三排的两个女生好像受到惊吓似地抬起了头。
“孟若雪,你怎么还没回家?”我问她。
孟若雪边站起来边擦了一下眼晴,答非所问地说,“简老师,这是我姐姐。”
孟若雪的姐姐也站了起来。
姐妹两个长得很像,只不过姐姐比妹妹要高出一个头,两人似乎是大小版的孟若雪。
我边问边走到她们面前,“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孟若雪的姐姐抢着回答,“我就快高考了,妹妹也要中考了,我们感觉心里没底。”
我安慰了两姐妹一会儿,她们便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中午,我将孟若雪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问她有没有需要老师提供帮助的,她听了我的话又哭了,“简老师,我好害怕。”
“为什么害怕?”我问她。
“姐姐就要高考了,天天睡不着觉。”她边哭边说。
“你姐姐肯定是压力太大了,等高考结束了就好了,”我安慰她说。
孟若雪犹豫了一下,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地说,“简老师,姐姐告诉我,她的身体会说话,她天天晚上能听到身体对她说话。”
我大吃一惊,“是吗?她听到身体说什么了?”
孟若雪突然打了一个冷颤,说,“姐姐说听见身体对她说,‘不行了,我快不行了,我们一起逃跑吧’。”
我问她,“你妈妈知道吗?”
孟若雪摇摇头,“姐姐不让告诉妈妈。姐姐学习好,妈妈一直盼望着她能考进清华或者北大,她怕妈妈为她担心。”
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孟若雪小学三年级时,她父母就离婚了,妈妈一个人带着两姐妹生活。
“你爸爸知道吗?”我又问。
孟若雪再次摇摇头,“姐姐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她边说边又哭起来,“简老师,我害怕……”
我紧紧地把孟若雪抱在怀里,她小声地哭起来,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来。
电话是孟若雪的爸爸打来的,“简老师,若雪的姐姐出事了,现在医院抢救,她叔叔一会儿去学校接她……”
3
每年的重阳节,学校都会组织教职员工到南山敬老院做义工,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是网卡义工俱乐部的成员,所以除了每年参加学校组织的义工活动外,只要是时间允许,也会参加俱乐部组织的一些活动,所以与南山敬老院里的老人们并不陌生,还与其中的一位米阿姨成了忘年交。
米阿姨住进敬老院有些年头了。起初,她也是义工,退休后便搬进了敬老院住。
米阿姨的老伴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她一个人带大了一对儿女。儿女都很优秀,当时恰逢留学热,一个去了英国,一个去了美国。
重阳节活动那天,我却没有见到米阿姨轻盈的身影。
等忙完安排的工作后,我给米阿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却没有人接听。我有些纳闷。
临走时,我去院长助理办公室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米阿姨病了有一段时间了。
晚上,我去医院看望米阿姨。她消瘦得非常厉害,看到我,她很开心,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看护人员对我说,医生规定探视的时间不得超过十分钟。
米阿姨摆摆手,笑着对我说,“我的身体会说话。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问,“您感觉怎么样?”
她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然后,她闭上双眼,轻轻地吟诵着: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听着米阿姨深情地吟诵着杨绛先生翻译的英国诗人兰德的《生与死》,我的泪水悄然滑落。
于2022.2.26 18:40
NO:【20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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