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梗概:大龄女张楠一直受母亲逼婚,国庆假期决定租赁一个男朋友回家。假期七日,他们之间将上演什么精彩的故事呢?
1
今年国庆放假是必须要回家几天的,因为加班的理由已经自去年春节说到了现在。每次放假都让外地人值班、加班,似乎不太可能,妈妈恐怕也不会再相信了。可自己一个人回去也解决不了妈妈的问题啊。又一想,国庆回家总比春节回家强,至少七大姑八大姨的不会来串门逼问结婚的事儿。
正寻思呢,收到一枚书签的微信,“国庆放假旅游,去不?”,
“到哪儿?”
“你老家,山东。”
“哦。”
“去不去啊?”
“和谁啊?”
“雪中飞、江湖一笑、云儿朵朵,我,加上你五人。”
和一枚书签是在网上一个文学网站认识的,虽然没有私交,但在网上和写作群里互动比较多,共同参加过群里组织的几次聚会。“不去了,妈妈催我回家呢,已经一年没回去了。”说出来吓自己一跳。可怜天下父母心,而我却是一个这样的熊孩子。
“那好吧。”
晚上,思来想去,忽然心生一计,决定试试运气。
“在线吗?”
“嗯。”
居然在线,心中一阵窃喜。
“不是要去山东旅游吗?要不,你和我先一起回家,我们开车出去玩。”
“什么意思?”
“你想啊,国庆期间,景区到处人山人海,多花钱不说,除了人头,能看到什么景啊。我是本地人,知道哪些景点人少,玩起来也舒服。”
一枚书签发过来一个大大的问号,“葫芦里装的啥药儿?”。
“管吃管住管路费,还负责陪着旅游,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该不是让我冒充你男朋友吧?”
“呃。”我故作镇静地回复他,“冰雪聪明。”
“说吧,什么价格?”
最喜欢这样爽快的人,“每天一百。”
“你想啥呢?太便宜了,我就值这个价啊?!三百。”
“还管吃管住,光来回路费就一千多呢。”
“要不是看在朋友份上,就要五百了。”
“还说是朋友呢,你也忒黑了吧。”
“好吧好吧,看在朋友的份上,二百。再少了不干了。”
“成交。”
“不过,有言在先,我是良家子弟,卖艺不卖身。”
“呸。”
2
一枚书签的长相还算可以吧,浓眉大眼,一米七八的个头,只是穿着比较随意。临行前,我特意叮嘱他带几件稍微正式点的衣服,别太马虎了。咱虽然是大龄女青年,虚荣心还是有的。
路上,我们交流了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以防止在妈妈面前露出马脚。他长得那么老成,自报家门后才知道,居然比我小三岁。他调侃说,他们老家有句话,“女大三,抱金砖”,看来做他家的媳妇挺合适的。我警告他严肃点,他马上一脸无辜地说,这是在提前预习功课,免得到家时太尴尬了。
我们坐早上的高铁,到家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头一次有人陪着回家,一路上说说笑笑,七个多小时居然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下了车,一枚书签背起他的背包,替我拉着行李箱,我只拎着自己的小包包。嗯,这感觉还真不错。
妈妈早就在接站口等我们了。早早地她就伸出了手,用她那带着浓重山东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着一枚书签,“欢迎欢迎。”
一枚书签落落大方地用双手接住妈妈伸过来的手,“阿姨好,我是方向,您叫我小方就好了。”
真让人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专做这门生意的,太娴熟了。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晚上,接风宴在县城里最好的黄城大酒店举行,妈妈好几天前就预订了20个人的大包厢。一向注意养生、不太喜欢到酒店用餐的姥姥也亲临现场,舅舅和阿姨两家人更是祖孙三代悉数到场。
这时,我才预感到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了。
好在一枚书签是做秘书工作的,见过大场面,应酬不在话下。一顿晚饭下来,赢得了全家老少的欢心,连阿姨家那个内向的才三岁的宝贝孙女,不但肯让他抱,我想接都接不过来。这小子太有亲和力了。
3
第二天早饭时,妈妈问一枚书签想到哪儿去玩儿,没想到他居然一脸诚恳地对妈妈说,“阿姨,我和张楠平时难得回来一次,这几天就在家里陪您,哪儿也不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我还一直怕他狮子大开口,提出要去泰山、曲阜等离家比较远的地方,花费多不说,开车也太辛苦了。
看来,小人是我。
妈妈欢喜的不得了,要带我们去看看县城的风貌,说是这几年城区变化很大,连我恐怕都不认识了。
一枚书签自然充当了司机。他虽然自己没车,但当秘书的,驾驶技术那是没的说。
第一站是开发区。城区的变化果然很大,路居然是八车道。一个县城,能有多少机动车啊,未免有点太奢侈了吧。以前我上中学的时候,这儿还是一片农田,现在却改造成了城区公园,妈妈说占地有近千亩。
一枚书签问道,“阿姨,良田变公园,按说拿不到批文啊?”妈妈好像很清楚似地说,“现在这些当官的,有的是办法。听人家说,当时先把地规划好,把村里的人安置到城镇新村去,按家里的土地数量给老百姓补贴,地就收归公有了。地里不种庄稼,垃圾堆的到处都是,过上两三年,地就一片荒芜了。上面来人看时,就说这儿是沼泽地、荒地。批文就到手了。”
“那老百姓能愿意啊?”
“老百姓知道啥,有钱就行,还分了楼房,改了城镇户口。再说了,现在的老百姓也都懒了,不爱种田了。年轻的都去城里打工了,家里剩下的全是一些老弱病残,也不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听说也有个别不愿意的村民去镇上、县里闹,听说还跑到省里去上访了。全国各地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谁管这闲事啊。公园还不是照样建起来了,听说原来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升官了呢。”
“说得好像你参与了似的,别乱讲啊。我们不谈政治。”我忙打断妈妈的话。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
说着话,我们来到了公园门口。一枚书签将车停好,我们一起下来去公园。
公园很壮观,但并不收门票。我们去公园里面转了转,整体规划还不错。人工湖气势恢宏,两岸垂柳依依,木栈道依湖蜿蜒曲折,沿途亭阁楼榭、小桥流水、四季花木苗圃,颇有些江南风韵。但由于刚开发不几年,树木、植被等都长势不是很旺盛,缺少欣欣向荣的生机感。
从公园出来,妈妈提议去商业区玩儿,说是要买点东西。我刚一反对,一枚书签就碰了碰我的胳膊说,“当个乖巧的好姑娘,听阿姨的。”
我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这小子,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还真管起我来了。
妈妈笑道,“你看看小方多懂事,以后跟小方学着点,一个女孩子,别整天这么强势,要温柔些。”
“妈-”我拉长了声音,以示抗议。从小到大,妈妈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在外人面前数落我。
妈妈听出了我声音里的不耐烦,转过脸对一枚书签说,“小方啊,你别和楠楠一般见识。你叔叔去得早,我一个人带着她,总怕她受委屈,小到大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结果惯出了一身的坏毛病”。
我真怀疑了,这是我亲妈吗,她还知道谁近谁远吗?!
一枚书签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我妈说,“阿姨,她啊,就是脾气不好,我们背后都叫她刁蛮小公主。不过,您放心好了,我会包容她的。”
简直就是落井下石啊。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向停车场走去。
到了商贸中心,妈妈提出要给一枚书签买套衣服。我惊了一跳,连忙说不用了,以他什么衣服都有为由,再说县城里也没什么好款式坚决拒绝,但妈妈也很坚持,说方向第一次来家里,一定要送点东西,再说她花的是自己的钱,又不是给我买的,让我不要管闲事。
妈妈说完,就拉着一枚书签去选衣服了,把我一个人晾在那儿。
一枚书签很配合地跟着妈妈在那儿选啊、试啊,惹得我一肚子火。趁妈妈让服务员找衣服的空档儿,把一枚书签拉到一边问他,“你安的什么心啊?”
“我怎么了?”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别整天气鼓鼓的,好像谁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我可没心情开玩笑,“别过分好不好?”
他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我只是为了让阿姨高兴而已。”
“你真孝顺啊,”我讽刺道,“一会儿你就说不喜欢,推掉就好了。”
正在这时,妈妈在柜台那边叫我们。他一把搂过我的肩膀,“开心点,你一年才回来一次,忍心惹你妈妈生气吗?!做个乖乖女多好。”
我用力摔开他的手,“正经点。”
“恋人间哪有这样子的,小心让你妈看出破绽来。”他一边说,一边强行拉过我的手,用力地握住。我挣扎了一下,丝毫动弹不了。
这时妈妈走过来问,“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
他松开了我的手,却顺势搂住了我的腰。我身子一僵,但在妈妈的注视下,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硬着头皮笑道,“他说不喜欢衣服的款式。”
“是吗,小方?”妈妈转过头看着一枚书签问道。
他放在我腰间的手轻轻地用了些力气,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笑着说,“明明是你不喜欢这儿的款式,却说是我。”
要不是妈妈站在跟前,我真想给他一巴掌。
“你少掺和啊,”妈妈很不客气地对我说,“人家服务员说了,这都是今年的新款,还有全国时装周获奖的款式呢。”
“就是,”一枚书签笑嘻嘻地附和说,“和城里商场的衣服也没什么大区别。”
“就是嘛”,妈妈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旁边的贵都商城看看去?”
贵都商城是高档精品商城,里面的东西要比这儿贵一倍还不止,看来今天妈妈是不惜重金了,非要买不可,去那儿只能花更多的钱。
我赶紧接过话头,“算了吧,别再跑了,赶紧看看买了吧,买完了好回家吃饭。”
一枚书签大约看出了什么苗头,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真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
4
吃过晚饭,我们在客厅里陪着妈妈聊天,因为我心里记挂着要给一枚书签算账,所以想拉他去我房间。不知道是他看出了我的小心思,还是真如他对妈妈说的那样,我们家里的氛围让他觉得很享受,他赖在客厅不走。妈妈坐在那儿,我也拿他没办法。
当妈妈去厨房洗水果的时候,我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别耍赖皮,跟我去房间。”
他亦小声地说,“你亲亲我就跟你去。”说完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坏蛋。”我实在是气极了,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他没防备,疼得一下子叫出了声,“哎哟”。
“怎么了?”妈妈问道。
我知道下手重了,不过满腹的怨气总算泄了一些。听见妈妈走过来,假装关心地问他,“没事吧?”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严厉了,“咋回事儿?”
一枚书签这次表现得倒像个君子,赶紧对妈妈笑笑说,“没事,阿姨,楠楠和我闹着玩呢。”
妈妈使劲地瞪了我一眼,“你这孩子,老欺负小方,别没轻没重的。”说着,又对一枚书签说,“来,让阿姨瞧瞧。”
他连连摆手说,“阿姨,没事,真没事。”
嗬,我真是无语了,这到底是我妈,还是他妈,怎么来了个女婿,连亲生女儿也不认了,何况这女婿还是个假的。苦于这话说不出口,我只能冷着脸不说话。
一枚书签忙打圆场说,“阿姨,我真没事,您别说楠楠了。”
“好,我出去散散步,你们在家看电视吧。”
听着妈妈下了楼,我终于火山爆发了,“方向,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怎么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别装了。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啥身份啊?”他不急不燥地反问。
“啥身份还用问我?你是我租赁来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妈的女婿了?”
“你不就是来让我给你妈当女婿的吗?”
“你……”我一时气结。
“你要是觉得我当得不好,一会儿等你妈回来了,就告诉她,别跟我在这儿来横的。”
真没料到啊,这小子居然用心这么叵测,他想拿我一把,“哼,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他冷冷地说,“一会儿你看我敢不敢?”
我有点害怕了,让妈妈知道了,这还得了?但又不想认输,依然强硬地说,“你别小人好不好?我们说好了的,相当于签了合同,你怎么能违约?”
“先违约的是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对我又打又骂的。”说着,他将胳膊伸到我眼前,“你看看你干得好事。”
他的胳膊上有一块淤青。
“没见过你这样的,主动找别人来顶包,还不好好地待人,刁蛮无礼。我不干了,等你妈回来就摊牌。”他铁青着脸,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还从没有见过一枚书签这样的表情,一下子懵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对不起。”
他不说话。
“我们讲和吧。”
他还是不说话。
我有点尴尬地站在那儿,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唉,怎么弄成了这种局面?本来是要给他算账,想让他付我妈妈给他买衣服的钱呢,现在可好,钱的事还没谈呢,他却要挟起了我。想想自己也真是的,当时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会想到这一招呢,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特别楚楚可怜,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看到我哭了,他脸色柔和了些,但依然不说话。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傻,后怕加上无助,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看着我哭,他还是不说话,一张张给我递纸巾。
突然,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楠楠,你和小方到小区的门口来一趟。拿上钱包和家里的钥匙,钥匙就在门厅的柜子上挂着。”
“妈妈,出什么事了?”
“没大事,不用担心,我崴了脚。”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答应了一声,忙挂了电话。
“我妈崴了脚,让我们去小区门口找她。”
一枚书签见我有点乱了方寸,他安慰我说,“别怕,有我呢。”声音是那么温柔,一点也没有了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却让我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他伸出手来为我拭去眼泪,“别哭了,阿姨那么好的人,不会有事的。”说着,去房间拿了东西,锁上门,和我一起下楼。
我们两个人几乎是一溜小跑地到了社区门口,妈妈坐在门卫室的椅子上,头发有些凌乱。
“妈妈,怎么了?”我刚一开口,眼泪就又下来了。
“你妈被一辆电动车给撞了。”门卫大爷搭腔说。
一枚书签忙问,“啊?骑电动车的人呢?”
“跑了。”门卫大爷说,“那人把你妈撞倒了,你妈起不来,他爬起来骑车跑了,等我赶过去,早没影了。”
“多亏你赵大爷,要不我还现在还在路上坐着呢。”
我蹲下来,“妈,您觉得哪痛啊?”
“就是脚肿了,有点痛,其他的地方没大事儿。”
一枚书签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递过去,“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他平时又不抽烟,怎么口袋里会有香烟?该不是......没想到他心这么细。
大爷推辞着一枚书签递过去的烟,“不用谢,乡邻乡亲的,不用客气。赶紧带你妈去医院拍个片看看吧。”
一枚书签诚心诚意地说,“大爷,您别客气了,就收下吧。”
妈妈也说,“他赵大爷,孩子的心意,拿着吧。”
听妈妈这么说,赵大爷才收了。
“你陪着阿姨,我去路边叫辆出租车。”一枚书签说着,人已经跑了出去。
一会儿出租车就停在了门口,我扶妈妈站起来,她的脚已经肿得很高了。
一枚书签蹲下来,“阿姨,我背您过去。”
“不用不用,我慢慢走就行。”
“阿姨,这时候您就别客气了,不知道伤情怎么样,您的脚不能用力。”然后不由分说地背起了妈妈。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个医院?
我说去县医院。妈妈说去西关。
西关有个专门做理疗的李大夫,之前我就多次听妈妈说起过。据妈妈说,他是得了道教师傅的真传,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在方圆几百里都享有盛名。妈妈总是把他说得好像能够包治百病似的,我觉得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了。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妈妈,去了西关。
西关的李大夫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胖胖的,一点也不像是道教传人的弟子。
他让妈妈坐在凳子上,听了妈妈的陈述,他给妈妈做了一下检查,说除了右脚脱臼了,其他没什么事儿。
他指挥我把妈妈的袜子脱了,然后拿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妈妈面前,一只手拿着妈妈的右脚,一只手辅佐着来回地摇晃着,边摇晃边给妈妈聊天。妈妈的神情渐渐地放松了。
突然,他猛一抬手,只听“喀吧”响了一声。李大夫把妈妈的右脚放下来,“没事了,走走看”。
我有点半信半疑,脚肿得那么厉害,刚才根本一步也不敢走,这一下子就行了?!
妈妈站起来,我想扶着她,李大夫一摆手,“不用,自己走就行。”
正应了人不可貌相那句话,别看李大夫看起来不起眼,但医术甚是了得。就那一下子,妈妈居然真的就能自己走了,并且说不痛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敢相信的。
5
虽然妈妈的脚不痛了,但由于肿还没完全消下去,因此第二天早上做饭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身上。
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未免有点手忙脚乱。熬粥时放多了米,切白菜时又差点切了手,把中指的指甲盖齐齐地切了下来。
一枚书签在旁边站着,一看我根本就不是个会做家务的主,手一挥,“去去去,换我的。”
还别说,他做起家务来一板一眼的很有样,比我强多了。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早餐就端上了桌。
妈妈品尝了一下,赞不绝口地夸奖说,“真不错,小方的手艺很棒啊。”然后又笑着对我说,“嗯,你这傻丫头,还真有福气。”
我对妈妈简直是无语了。一抬头,发现一枚书签正洋洋得意地对着我笑。
我的脸居然一下子红了,假装没看见,赶紧低下头吃饭。
妈妈又问,“小方,你菜炒得很地道啊,什么时候学的啊?”
我不满地瞪了妈妈一眼。因为在我回来之前,已反复叮嘱妈妈了,说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要问太多。其实我是怕问多了,自己会露陷。
“跟叔叔学的。我父母去世早,叔叔把我带大的,他是我们镇上的大厨,我不上学的时候,别人家有宴席时,叔叔就带着我去,让我给他打下手,”一枚书签说,“叔叔可疼我了。”
“你们家还有什么亲人啊?”妈妈那种探问人家祖宗八代的劲头又上来了。
“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两个姑妈。叔叔在我上大学的那年生病去世了,婶婶带着我妹妹改嫁了。不过,我们还有联系,没事的时候,我也常常会过去看望她们。”
没想到一枚书签的身世这么凄惨,我至少还有妈妈疼爱着。
妈妈可能也没想到一枚书签的身世这么苦,安慰地拍了拍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孩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一枚书签抬眼看了我一眼,回答说,“谢谢阿姨。”见我一幅不屑的样子,突然他补充道,“阿姨,即使以后我和楠楠成不了一家人,我也会再来看您的。”
什么?什么?这小子到底中了什么邪?!
妈妈更是对我视若无睹地说,“好啊,你这个儿子我认定了。”
我嘴里的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这两人在演什么双簧啊?!不会是妈妈看出了什么吧,亦或是一枚书签背地了给妈妈说了什么话?!
“楠楠,你发什么呆?”
“我?哦,我,没有。”我看一眼妈妈赶紧专心地吃饭。
我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一枚书签在客厅里陪着妈妈看电视,听着外边两个人热火朝天地聊天,我忽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妈妈不能出门,买菜的事自然也落到我头上。本来我想一个人去,让一枚书签在家里陪妈妈,但妈妈坚持让他陪着我,说好帮我拎菜。看来当妈的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啊。
在超市里,正好遇到小时候住在一起的邻居郑阿姨和她老伴也在买菜。郑阿姨看着一枚书签问我,“这是你对象啊?”
本地的风俗就是把男朋友说成对象。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能说什么呢。
一枚书签热情地给两位老人打了招呼、握了手,两位老人看着我长大,为我的终身大事没少给妈妈进言,现在看我终于名花有主了,喜不自禁,大大地把一枚书签夸奖了一通,好像他是救灾救难的活菩萨一般。
刚买完菜回到家,手还没来得及洗,就接到了闺蜜孙宁宁的电话,说是明天吃二孩的喜面,让我务必要到场,她如数家珍地一一给我报上了明天到场的同学,说是要趁机好好聚聚。
我们有个高中同学群,他们在本地工作的倒是经常聚。我一则回来的少,二则怕人问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有好几年没参加同学聚会了。我说我妈妈脚受伤了,要照顾她云云,推辞了半天,宁宁就是不答应,说同学们都想见我,一定不能推辞。无奈,只好答应了。
6
聚会的时候,被同学灌了一些酒,一向不胜酒力的我,从酒店出来后,被风一吹,立即感到晕头转向的,忙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到家十点多了,妈妈已经休息了。一枚书签听到开门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把客厅里的灯打开了。看到我醉醺醺的样子,吓了一跳,“喝醉了,你?”
“有点。”我摇摇晃晃地换下拖鞋,有些踉跄地走到沙发边,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一枚书签赶紧去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喝杯水。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啊。”
“你以为我想喝啊。”
“不想喝别人还能灌你啊?”
“我就是想喝,成了吧?切,还想管我?”我一直对他前天的态度耿耿于怀。
一枚书签沉默着没说话。我想想妈妈受伤时他出色的表现,又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太小心眼了。看他不说话,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喝完一杯水,我感觉好多了。见他沉默不语,就说,“你去睡吧,我也要去洗漱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胃里难受的如翻江倒海一般,呕吐的感觉一阵阵涌上来。我赶紧打开灯,准备去卫生间,不料刚一坐起来,“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房间里立即充满了酒精发酵后那种难闻的气味。这种强烈的味道刺激着我的感官,就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地吐了一床一地。
正在这时,门轻轻地响了两下。我知道是一枚书签,看着满地狼藉,我不想让他进来。
门又响了两下,“楠楠,开门。”
“你走。”我有气无力地说。
“别逞英雄了,你是不是非要把阿姨吵醒了才行啊。”他压低声音说。
想想我妈要是看到这个场景,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我挣扎着去开了门。
一枚书签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脸盆,看来他料到我会吐的。见我打开了门,他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把我的手架在他脖子上,问我,“还想吐吗?要不要去卫生间?”
我摇摇头,想推开他,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软软地靠着他。他把脸盆放下,一弯腰把我抱了起来。
“干什么你?”
“别说话。”
他把我抱到客房里放到床上,又去把刚才的脸盆拿进来放在床边,以防我再吐。然后,又去找了一条大浴巾垫在床单上,再出去拿来了一杯水。这才坐在床沿上扶我起来,“来,漱一下口。”
我接过杯子漱口,他拿起脸盆来接着。
漱完口,他扶我躺下,又为我盖好被子,说,“睡吧。”
“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收拾房间啊。”
“别收拾了。”
“等明天让阿姨给你收拾啊?!别说话了,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他眼底似乎闪过一抹痛惜的眼神,然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他是真的痛惜我,还是醉酒后我的错觉呢?我感觉眼皮开始发涩,思维也迷糊起来,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打开门出去,发现一枚书签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件外套。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我去房间拿条薄被给他盖在身上,不想却把他弄醒了。
“好些了吗?”
“嗯。谢谢你。”
“不用谢。”
“怎么在这儿睡?”
“你睡在我房间了啊。”
“你可以去我房间睡啊。”
“你大小姐的闺房,我哪敢啊。”
“你回去睡吧,我回自己房间睡了。”清醒后的我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早上吃饭不要叫我了。”
“好的。”
“别告诉我妈。”
“但愿她没听到。”
我一直睡到吃午饭的时候才起床。睁开眼睛,书桌上居然放着一束我最爱的白色百合,用紫色的缎带扎着。这份惊喜来得太突然。我坐起来,把它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一张粉红色的卡片掉下来,“照顾好自己是一种生活能力。”没署名,但一看就是一枚书签的字体。一种幸福夹杂着羞愧的复杂情绪罩住了我的心。
见到一枚书签时,我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昨天照顾我,谢谢你的花儿。”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倒让我觉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昨天晚上的事,妈妈显然是都听到了,吃午饭时又把我数落了一顿。一枚书签打着圆场,后来妈妈说看在小方的面子上就算了。我气愤地白了妈妈一眼。小方小方的,叫得和亲儿子似的。
中午是一枚书签洗的碗。
他看我脸色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让我继续去睡。等我午睡醒来的时候,居然还给我熬了一碗醒酒汤。看不出来,他还很会照顾人的。
7
虽然一枚书签和我在一起时,从未提起我喝醉那天的事,他就像忘记了我之前对他的种种不好,待我越发温柔体贴起来,倒让我觉得不自在起来。想想假期就要结束了,更加觉得索然无味了。
临行前的晚上,一枚书签和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在房间里看书上网。后来觉得有点烦躁,就想到客厅里和他们聊天,结果发现客厅里已经关灯了。
我犹豫了一下,走到客房门口,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这么晚了,他和谁在聊天呢?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我发现一枚书签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见我进去,就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刚说完,手机上就传来接收微信的铃声,接连又响了好几声。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调动起来,开玩笑地说,“让我看看,和谁聊得这么热闹。”我佯装要抢他手机的样子,他下意识地伸手把手机拿在手里。
“哦,还保密呢。”
“没有,是雪中飞他们几个在山东玩时拍的照片,给我发了些。”
雪中飞他们的照片还用得着防我吗,“我看看,他们都到哪儿去玩了?”
“看吧,”他一边说,一边去翻手机。我站在他身边,看到他关掉了几个聊天画面,其中有一个画面好像是云儿朵朵的头像。
他给我看了雪中飞、江湖一笑他们发来的照片,里面有他们三人的合影、风景照,还有语音聊天,唯独没有给我看云儿朵朵的。难道刚才他是和她在聊天?
我有点意兴阑珊地说,“不打扰了,你接着聊吧。”
“既然来了,就坐会吧。”他倒反客为主起来。
“不了。”
回到房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一时之间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忽然门轻轻地响了两下,我知道是一枚书签,也不作声。
见我没动静,他自己进来了,在我书桌前坐下来,“怎么了?”“没怎么啊。”
“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
“不会是吃醋了吧。”他哈哈大笑起来。
“吃醋?吃谁的醋啊?”我故意问他。
“我哪儿知道你吃谁的醋啊。是不是因为刚才没给你看照片惹你不开心了?”
“你不是已经给我看了吗?”
“没给看全呗。来,继续看。”
“我不想看了。”
“看吧,看吧,”他俯过身来,脸几乎快贴到我脸上来了,低声说,“我求你看还不行吗?”
我的脸“刷”地红了,扭过头去,“不看。”
他走过来挨着我坐下,“别小心眼了,来,看吧,”说完,把手机伸到我面前。我看到云儿朵朵是给他发了一些照片,但都是些风景照和合影,并没有语音聊天。
“这下放心了吧。”他笑问。
“谁不放心了?”
“谁不放心谁知道。”
“你怎么这么坏啊?”
“我坏吗?我坏吗?”正说着,他突然向后一仰,一下子跌倒在床上不动了。
我吓了一跳,“方向,你怎么了?”
他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我轻轻地摇摇他,“方向,方向。”
他躺在那儿,依然没一点动静。
“方向,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的声音开始带哭腔了,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居然一点呼吸的迹象也没有,“方向,你怎么了?”
他仍然一动不动,我害怕极了,声音有点变音了,“妈妈。”
突然,他从床上一下子跳起来捂住了我的嘴,哈哈地笑着,“逗你玩哪。”
我为之一怔,“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他低下头,很正经地看着我问道,“楠楠,你真的这么在乎我吗?”
刚才的害怕和紧张情绪,加上近几天内心深处复杂的情感,这时如潮水般向我涌来。看着眼前晃动着的他的英俊脸庞,居然有一种城池被攻破的轻松感,不知是喜悦还是无助,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别哭了,是我不好,不应该开玩笑吓你,以后再不敢了,”他用一只手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另一只手温柔地为我试去泪水,“乖,不哭了。”
偎依着他有力的臂膀,我觉得幸福漫上来紧紧地包裹住我,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和满足自心中升起,心居然变得有些许的紧张和慌乱起来。
一枚书签在我耳边呢喃着问我,“楠楠,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轻柔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草稿于2017.10.7
定稿于2017.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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