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蔡

昨儿我去大保健的时候，看见痞子蔡上学的时候喜欢的那个姑娘了。姑娘还是像上学的时候那么水灵，还招呼我和她玩玩。回来我给痞子蔡说了这个事情，他二话没说，扯了我两个耳光，我这火爆脾气能受得了这？登时两人就扭打成一团，结果我们谁也没落着好，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

今天我睡醒了一合计，我和他从上学的时候就是最铁的兄弟，不能因为这事彻底断了感情，况且要是有人说我喜欢的姑娘去卖了，我也赏他两个大耳刮子。再说这家伙心里有我呢，动手的时候还留了点情面，不然就我那两下三脚猫功夫，怎么和他干个五五开啊。对，给这家伙打个电话，叫他去吃个饭，给他赔礼道歉。

正想着呢，手机响了，一看，这不是痞子蔡吗，接起电话，传来了痞子蔡只有在做了错事时才会有的语气：

“老狗啊，干嘛呢，没事下午咱吃个饭去？昨天晚上是我没控制住自己，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姓苟，上学那会我叫他痞子蔡，他不乐意，说凭啥你小子能给老子起外号老子就不能给你起了？不行，从今天起我要叫你老狗，正好我觉得你每天贱兮兮的。后来我们经常会闹矛盾，但是只要他叫我一声老狗，我就知道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我也做的欠妥，这种事情，换了我我也干他娘的。你别忘心里去，今天这饭我请，下午六点你去咱经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去了我们再详聊。”

痞子蔡答应着挂了电话，我给自己搞了点吃的东西，看了看最近在设计的广告方案，苦于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灵感，稍睡了会。起来一看已经四点半了，我简单地收拾收拾，开着车直奔烧烤店。

我和痞子蔡从初中的时候就是好兄弟了，那时候谁也没想到我两的关系能变得最铁，我是班里最好的学生，他是最差的。我给他取这个痞子蔡的外号，也是因为当时他跟了个初三的扛把子，一天嘴里叼根烟，嚷嚷着要制霸严城一中。

那会他比现在还二呢，往校门口一站，身边站上两个哥们，他能觉得自己是陈浩南，有回教导主任路过看了他一眼，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冲着教导主任就是一句：“你看你妈逼啊你个狗东西。”结果教导主任当着他的兄弟，生生扇了他十几个巴掌，我记得那几天他的脸完全是肿的。

不过虽然他是个二货，但他有一点好——重感情。最开始我和他不熟，结果有一次上课，他作业没写，班主任正好查到他的作业，他翻来覆去的找不着，我当时是他同桌，从包里把自己的拿出来：

“老师，他的作业在我这呢，我有的题不会，看了一下他的。”

班主任抬手就给我一个大耳刮子：“没写就没写，你跟我在这找什么理由呢？”

那时候刚开学，班主任对每个人了解不深，还就真信了，后来班主任骂他的时候还总会说：“你看看你，刚入校那会不是挺刻苦的吗，作业写得多认真，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我永远忘不了痞子蔡那时候诧异又充满感激的眼神，下课的时候他对我说：

“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哥了，以后有啥事，你就给弟弟讲，老子干他们！”

确实后来他帮我摆平了好多事。初中到高中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只不过后来我上了本地的大学，他进入了社会，虽然高中起就不混了，但是我一直叫他痞子蔡。

这家伙从初中起就喜欢一个隔壁班的姑娘，据他的话讲，就是“一看见她，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舒服。”

我不知道他这话从哪抄的，但是我知道他对那姑娘是真的好。自从他托关系认识那姑娘之后，每天都要送她饮料和早饭，我当时听说，那姑娘把她送的东西，全部给他同桌的胖子吃了。那会只要看见那胖子，我就觉得这家伙怎么一次比一次胖啊。姑娘感冒了，给人家赶紧买个感冒药托朋友送到她手里，下雨了见姑娘没伞，把我的伞抢走送给人家姑娘。后来混熟了，他竟然装作和姑娘同路，每天多走四五公里回家，还用自己省下来的午饭钱请姑娘吃烧烤。

那姑娘过生日的时候，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的人家喜欢飞轮海，当时出了新碟，正版的价格也不便宜，我说你买个盗版的就行了，那是你一周的饭钱呢。痞子蔡父母都是种地的，手里没几个钱，况且用饭钱买碟片，这种事情绝对理解不了。痞子蔡说不行，不能降了咱的档次，老子买了！

他自然是买不起的，只不过向低年级的搜刮了点，说他二，也真不是吹，抓住一个有钱点的傻学弟，往死里坑。后来家长发现了找到学校，逼问傻学弟真相，后来闹得校长都知道了，我原本以为这个家伙要给开除，不过最后竟然只是记大过。

反正该做的也做了不少，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当时是冬天，痞子蔡傻乐傻乐地抱着自己给姑娘买的暖宝宝，附了一封长长的从网上凑得情书，下课的时候，当着那姑娘她们班全班同学的面，笑嘻嘻地给人家表白：“王玉同学，我喜欢你好久了，我要把你娶回家去，做你一辈子的暖宝宝。"

班里一下炸开了，同学们都仰天大笑，看痞子蔡整天黑不溜秋学习还那么差，谁会喜欢他啊！于是，那姑娘当着全班那么多人的面，气哭了。不是那种滴滴点点的哭，而是那种嚎啕大哭。真的！要不是我后来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还以为她昨天晚上被人强奸了。

痞子蔡哪里能想到是这个结局啊，脸上的笑容尴尬的凝结在那里，还是我给他拉回我们班的呢。后来再没听痞子蔡说过那个姑娘。

那姑娘上学的时候确实长得漂亮，学习也还可以，我只知道他后来去了我们这里一所很一般的学校读书了，没想到，怎么变成这样……

哎！坐在烧烤店想起往事正感叹呢，痞子蔡来了。

我赶紧起身拿了些他平时爱吃的东西，叫了一件啤酒，寒暄了几句。等吃的好了三杯酒下肚，两个人才慢慢得打开了话匣子。

“痞子，昨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知道你内心还惦记着那个姑娘呢，我本来不想和你讲，只不过想起以前她那幅高傲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她有什么资格那样对你呢？”

痞子蔡又喝了杯酒，他脸红红的没吭声。我接着说：

“我知道你后来再没去找过那姑娘是因为你自己自卑，觉得你自己的条件配不上人家，但是讲道理，从那会到现在，她比你强多少呢？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为啥不去坚持呢？啊？你觉得你这样下去以后不会遗憾吗？”

痞子蔡还是不说话，只是闷闷地喝酒，我见他这幅闷葫芦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的时候，他抬了抬手，意思叫我别再说了。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

“老狗，你还记得家长闹学校那次吗？”

我当然记得，那次他为了那个姑娘差点退学。：

“嗯，我还记得呢，怎么了？”

他眼睛红红的：

“本来那次，校长说让我退学的，我爸妈死活求情，校长都不同意，我当时想，不行，老子不能退学，老子还没追到王玉呢，退了学老子怎么个搞法。再说，看着我爸妈当时低三下气的样子，我也不能让他们绝望，于是那天中午我去校长办公室，跟校长表明一下意思，大致就是我爸妈周末想去他家拜访他，这校长也不是啥好东西，听了这话笑呵呵的，拿了张草稿纸把自己家的地址写上，整整齐齐地叠了四折，让我揣在自己的口袋里面不要给人看到，千叮咛万嘱一定不能弄丢了，不然我就要没学上了。”

“我靠，好歹也是个校长，这么点油水也要揩一下？这也太没出息了吧！”我忿忿不平地说。

痞子蔡也不回应我，自顾自地说着：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用我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买了一把菜刀，周六早上，我把它提在一个布袋子里去了校长家。校长当时见我一个人去的，脸上很不开心，他说啥不要以为给我提一袋东西我就会网开一面啊啥的，你的事情再没商量的余地了。我说了两句好话，校长才算让我进他家们，他全家人都在，他媳妇儿还有他六岁的女儿，我当时看他把门关好了，从布袋子里拿出菜刀，校长见形势不对，想过来夺我的刀，但是我当时个头和他差不多我也不怕他，我见他想动，立马拿刀对着他……”

“你还有这么有种的时候呢？”我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忍不住打岔了。

痞子蔡看我一眼，意思是我别打岔：

“我当时对他讲敢动一下砍死你全家，他还真给我吓住了，可能是猜到了我的来意，我接着对他说我不能被退学，我爸妈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没办法了，但是要是他敢让我退学，我一条贱命和他耗到底。最后估计是真被我吓住了，给了我个处分，我们家给那学弟赔了点钱，这事就算了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这种人，没有个好脑子，也没有个好老子，啥事只能靠自己，能给人家姑娘啥呢，现在也一样啊，人家是高材生，我是小屌丝，就算她去卖，也依然高着我几个头呢，我凭啥追人家啊？她的爱情和我的爱情不一样，她要的是有品质的呵护，而我有的就是一颗真心而已，给不了更多了，我只是送个在人家眼里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就快要冒上我前途的风险了，我有啥资本呢？”

听他这么说，我不做声了，只是默默地喝酒，确实，他们两的感情，即使最后能成，也是不对等的，而他们之间的差距，痞子蔡一辈子都追不回来。

“这事儿其实我知道，以前一起混的哥们后来拉了皮条和我讲过。她从小家里情况不太好，有个弟弟，爸爸是个酒鬼，妈妈跟人跑了，她早早的就要照顾家里，平时出去打工还能维持，后来弟弟生了个大病，他爸不管，全是她在撑着，后来撑不住，做了这个，慢慢的就再也收不住，不过她还在坚持读研呢。我之前有一次把我打工所有攒的钱给她，她拒绝了我，那天她对我说了很多，从她的话里我能感觉到他的内疚和自责，她让我想她的时候去找她，不要我钱，我又说那你就把我这些钱当做我买你的吧，你看够多少次，我来多少次，她当时眼睛亮亮的，告诉我不用了，那个时候吃了我很多早餐，现在正好能报答。我挺开心的，真的，我感觉我和她这么就足够了。”

“那你之后去过吗？”

“一次都没有，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她，因为我觉得有些东西变了，就像你三岁的时候喜欢玩具火车，十岁喜欢电子游戏，十五岁的时候喜欢隔壁班的姑娘，到了三十岁，玩具火车、电子游戏、姑娘都不是你喜欢的，因为你要是没能在最想要这些东西的时候得到他们，之后得到了，你怎么能体会到当时的快乐呢？不过是个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同事，她老家是农村的,人还可以，挺朴素的平时工作中对我还不错，我感觉是对我有意思，下次吃饭给你看看……”

痞子蔡说完憨憨的笑笑，有一杯杯地喝起酒来，我陪着他，没再说什么：

“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