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校的日子苦涩而艰难,还十分无聊,我的生活从有规律的三点一线被动地成了一个圆点——每天围着张奶奶转!照顾她的饮食,扶着她上厕所,中午到门口嗮太阳,也只有那会时间是我个人的,看看课本,读点闲书,写写日记,用文字记录我的点点滴滴,有读书的欢愉,生活的无奈还有对未来的渴望……沉闷的空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也只有阅读的片刻,沉浸在故事情节中,心灵才得到片刻的宁静!
生活的沉闷我能容忍,我有事情做,我有书读,我还有附近的小伙伴,虽然我们心灵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有他们偶尔陪在身边心灵是踏实的。左邻右舍相处都比较和谐,左边邻家小妹小学读完就辍学了,在家帮助母亲洗衣做饭;右边邻家大哥初中毕业在市里做临时工,二哥和我年龄差不多,还在读书,最让我向往的是他们家有一个小妹妹,1975年河南发大水那年出生的,比二哥小整整八岁,取名水英,是全家的小宝贝,水英刚出生那会,我放学就跑到他们家 抱一抱,虽然是喝炼乳长大的孩子,但是胖乎乎的,十分可爱……
就在沉闷中度日的时候,有好事的闲人来家里和张奶奶闲谈:
闲人:妮奶奶,你身体不好,地又没人种,我想给你们瞅个媒茬,就三队张怀家的大儿子,光景不太好,但是劳力多,可以帮你们干活……
张奶奶:那怎么行呢,妮是落难的小姐,以后会好起来的,咱不能坏良心,毁了妮的后半生。
闲人:还落难小姐呢,看着这光景,愁人呢!
张奶奶:都是我这不中用的老东西拖累了孩子。
……
媒人对怼走后,张奶奶放声大哭:这是做了什么孽呀,让妮这么难……我一边劝着张奶奶不要伤心,一边也唏嘘不已……
熬到六一收麦子的时候,还像以前那样表姑家把我家的麦子割好,拉到场上,用老牛拉着石磙碾压脱粒,扬干净再帮我们入库。麦收季节我在家里也不好意思闲着,就和表姑一家一起割麦子,还有一系列的工作,前后忙了一个星期。
就在忙完麦子种秋季作物的空挡时间,黑蛋哥的姑姑来走麦罢亲戚的时候,专门把我叫到黑蛋哥家里,直觉告诉我有事,他姑姑先是夸奖一番我能干,孝顺,以后是个持家能手……听得我迷迷糊糊,我的能干她又不曾看到过,这是哪一壶呢?
稍作停顿,看我不做声,她姑姑就开门见山说了她的意思:
姑姑:我给二霞瞅个媒茬,就是我们村上的,家里劳力多,可以过来帮忙干活。
黑蛋哥:劳力多的人家都是兄弟多的家庭,条件能好到哪里去?还是给姑姑面子的,没有说难听的话。
姑姑:条件不好有什么,有力气呀,大不了倒插门呀!姑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黑蛋哥不忍了。
黑蛋哥:二霞不是这里的,也不属于这里,你就别忙乎了。黑蛋哥还是好言好语劝着姑姑,忍耐着。
姑姑:不属于这里,那属于哪里?吃商品粮去?姑姑也不甘示弱,估计是带着使命来的!
黑蛋哥:二霞和这里的孩子不一样,你就不要费心了?我看到黑蛋哥有点发怒了,赶紧打了原场。
姑姑:家里啥条件不清楚?姑姑依旧不依不饶,气氛一度紧张起来了。
嫂子:好啦,好啦,这个事不再提了。原本保持沉默的嫂子,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
从黑蛋哥家回来的路上,我是一边走一边哭泣着回来的:
难道我的命运要掌握在他们手里吗?
难道我一辈子就要生活在这里吗?
要和我的伙伴们过一样的日子吗?
……
另一个声音在呐喊:
不要妥协,困难只是暂时的;
不能呆在这里,这里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这里;
这一段经历是生活对你的考验,你要坚强,挺过去;
你不是孤立无缘的的,你还有亲人,有奶奶,姐姐,叔叔,他们一定会拯救你;
未来虽然遥远,总会到来的;
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将来一定会用到的;
你有理想,有追求,会有自己美好的未来的;
难过的时候多去读书,从书中汲取营养,滋润心灵;
书中的主人公哪一个是一帆风顺的,他们不也挺过来了吗;
你的梦想是当老师,那就先要考上县高中;
生活还没有到绝望的境地,即便有,也有绝处逢生的境地;
心中有梦想,就有动力,你要坚强,顶住压力;
……
这些信念和梦想支撑着我的生活,我才没有向生活屈服,一如既往地往前行走。
就在我被环境压得快要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姐姐给我来信了——久旱逢雨,绝处逢生:
妹妹:
最近一段我准备毕业考试,压力也很大,没有给你写信,也不知道你那里情况怎么样,十分牵挂,好在我们快要见面了。
我高二这一年,是在咱奶的好朋友四奶家度过的,原因是婶婶和叔叔因为我的事情发生了争吵,我理解婶婶,自己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还有我的存在,够她烦心了。虽然我花的是奶奶的退休工资,要是没有我,他们一家的生活会从容和谐很多。
我已经考取了老家附近的代课老师,不久就要上班了,虽然工资不高,但我可以自食其力了。然后根据自己的能力慢慢再考公办教师,相信我会努力的。
我们决定八月一号动身回老家,咱奶奶陪着我一起回来常住,支持我一边工作,一边公考。
好了,先写到这里吧,千言万语等我们见面再说吧!
姐姐
1983年7月23号于驻马店
姐姐的来信就像一场及时雨,滋润着我的心田。姐姐有了工作,可以自食其力;奶奶也一同回来,我就有了主心骨。苦难终将要过去,属于我的生活就要到来,那份欣喜,那份期盼洋溢在我的脸上。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奶奶的时候,张奶奶忍不住一声长叹:风水轮流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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