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您还记得吗?就打我的那次。
记得呢，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没有啦，只是觉得您和爸爸真好。
你这孩子。
耳边传来妈妈乐呵呵的笑声。
……
02.
二年级时，我得了一种很难治好的病。
我给它取名叫“一早起床就浑身不舒坦”，于是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的赖床功力也日益增长。
一个寒冷的早晨，我依旧窝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我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因为外面没有爸妈的说话声，证明爸爸已经吃过早餐上班去了。
透过朦胧的窗户，我看到了一块块东西在往下掉，小小的，白白的，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是冰雹。
我心里默念着妈妈也赶紧去上班了才好，千万不要这时候进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听到了妈妈的脚步声，急促的，带点暴风雨的意味。
我后怕，在黑暗中紧紧缩成一团。
然后我感觉到自己的眼前突然一片明亮，寒气呼啦啦地冲进我身体，冷得牙齿直打架。
“妈”，我哀嚎一声，赶紧把被子重新裹在身上。
然而妈妈显然不打算同情我，她把被子又从我身上扒下来，厉声道:“快起来!”
三个字的命令最可怕，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憋着一口闷气大喊:“我不，外面太冷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我和妈妈僵持着，就在我以为她终于要发善心的时候，脚心突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
我头皮发紧地跳起来，吸了好几口鼻涕，忍着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恨恨地穿上肥大的衣服，然后故意不吃早餐就奔向学校。
出门前特意看了那东西，是鸡毛掸子，很大的那种。
03.
我迟到了，老师没有罚我，这是因为极端天气可以原谅的缘故。
同学看我走路一拐一拐的，好奇的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心里的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我最怕别人笑话我。
然而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我不会游泳，感觉自己快被淹死了。
上课上到一半，老师让我出去。
我一下子瞅见了妈妈。
本来想转身回教室的，但她朝我走来，我忽然就没了底气不理她。
妈妈的外套透着一股不舒服的湿气，眉毛沾了厚厚的霜，像个老大妈。
我俩干瞪眼好一会。
她把自己的围巾手套全都摘下，替我戴上。
然后掏出几个热乎乎的奶黄包和一杯豆浆，这是我最喜欢的搭配。
我冰冷的手终于有了热热的温度，暖流迅速窜向全身，怎么也阻挡不了。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把我凌乱的头发理好，我后来想我当时的头上一定是个鸟巢，不然手巧的妈妈不会摆弄了好几分钟。
“妈上班去了。”
我捂着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早餐，朝她背影跑去，喊她。
她停下，看我。
04.
对不起。
我说完这三个字就把头缩得低低的，像只受到惊吓的鸭子。
妈妈半蹲着身子，视线与我齐平。
让让(我的小名)，你已经上二年级，是大孩子了，对吗？
我点头。
你爸爸每天早上5点起床，吃完早餐去工地工作。
他也会冷，也会觉得要是能赖床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也从来没在你面前提起这些，因为不想你有负担。
他希望他能挣很多很多钱，这样当你以后长大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满足你，不用看到你偷偷掉眼泪的样子，想让你好，想让你快乐。
可是你早上真的令我失望，怎么可以这么点事就不想来上学。
你爸爸当时可是已经在冒着寒冷工作了，而你只想着自己，所以我打了你，你能理解然后原谅我吗?
我哭成了泪人，不停地跟妈妈道歉，说我以后一定改，让她跟爸爸不要不喜欢我。
05.
后来怎么样，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从那以后，到初中毕业(高中开始住宿)，每天早晨我都是最早停放脚踏车的学生之一。
冬天，坐在教室，吃着烫手的奶黄包，有时是流沙包，有时是肉包，喝着一杯大大的豆浆，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
夏天，喝着妈妈冰镇过的绿豆沙，有时是红豆沙，闻着窗外的桂花香，心情从早晨开始。
如今，上大学的我，每天都能早起，做事也不拖拖拉拉，每当我想安逸时，脑海里总是想起妈妈打在我脚心的那一下，还有那番影响我一辈子的话。
电话那头，妈妈还在絮絮叨叨。
我在这头，300多公里的电流声，时间滴答滴答，只希望慢一点才好。
06.
你还在我身旁，
瀑布的水逆流成上。
蒲公英的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东方升起，落向西方。
子弹退回枪膛，
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
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
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
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
你还在我身旁。
妈，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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