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牛迹山下,据传在远古时期,太上老君李聃骑着青牛下函谷关途径此山,竟迷恋山之郁美,风之和煦,气之娴纯,故蹰足而观,坚持良久,山石上刻踏出青牛脚印,牛迹山因此而得名。
一股清泉从牛迹山下喷薄而出,鬼斧神工地蜿蜒出一条河——磙子河。壮汉一样的名字却静若处子。
她默默地滋养着身边的人和身边的物。
开唐时期,约公元622年,高祖李渊访民情,徒步南巡,涉足牛迹山,小憩中浅尝牛迹山米,因其米粒均匀,肚无腹白,青干油结,嗅之喷香,食之可口,大加赞赏,并令地方岁岁进贡,定为皇太子专用食米,因此,牛迹山所产稻米又称太子米。
太子米之所以闻名是与河水的滋养分不开的。
尤其是我们村产出的米更是纯正地道,那软糯、清香、入口即化,食之终身难忘!
我们村背靠两座小山丘,山上常年苍松翠柏,苍松之上,白云朵朵,忽如大地铺絮,忽如山谷堆雪;苍松之下,茵茵芳草绿,簇簇野花艳;苍松之间,啾啾小鸟叫,喳喳麻雀鸣。
小时候的我们则坐在牛背上放着牛吹着笛或者看着小人书或者静静地看松毛优美地飘落,或远眺村里炊烟袅袅娜娜等候母亲亲亲的叫唤:开饭啰!
山下是大片的农田,乡亲们精耕细作,垅出一块块田,用牛粪、鸡粪和草灰供养出肥沃的土地,然后在上面种上庄稼,待到四月天,黄的油菜,绿的麦子交相辉映,漫山遍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野花野草也毫不示弱,红的、黄的、紫的、白的、绿的各展风骚,看着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嗅之沁入心脾,分不清天上人间!
农忙时节更见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乡亲们头戴斗笠,用脚丈量着田亩,用手插着秧,片刻黄泥巴便被绿莹莹的禾苗覆盖,他们是用心在书写着喜悦和收获!当蚂蟥爬上大腿,当蛇邪恶地向他们靠近,他们有时竟浑然不觉。
当然乡亲们最开心的日子当属秋收时节,金灿灿的稻谷和着秋风击打节拍,沙沙作响,农民看见的是温饱是新衣是小孩上学的学费,是丰收的喜悦!
小时候,没有空调,一到夏天,傍晚十分,全村人都搬来竹床,沿河水一字摆开,享受着晚风携着河水带来的阵阵凉意。
妇人们最是辛苦,白天忙着做饭、插秧、割谷,晚上则在河边手握棒槌捶打自家男人和孩子沾满泥浆的衣服。
有的人则十分悠闲地躺在竹床上听说书先生讲隋唐,说汉武,话红楼,更聊聊斋志异。
还有的人则一个扑球扎入水中,酣畅淋漓地游一圈回来,用毛巾一擦,算是洗完澡了。
河水则自顾自地静静流淌,草鱼、鲤鱼、喜头鱼悠闲地调戏水草,螃蟹目中无物地横行霸道,惹得小虾吹胡子瞪眼,偶有水蛇掠过却在孩子们的打打打叫喊声中落荒而逃。
鹅卵石躺在河底自顾着美丽窃窃地笑,更有那红的、白的莲花安静得不与桃李争春风,只愿七月流火送清凉。
我最喜欢的事则是仰望浩瀚的夜空,看满天繁星闪耀,特别是银河系各色大小不一的星星,有的威严得像将军,有的慈祥得像老人,有的娇媚得像少女,有的调皮得像孩子,有的则划破夜空,追逐远方,当我闭上眼睛时,她则是我旁边流淌着的磙子河!
村民更是热闹,白天不怕人来借,晚上不怕人来偷,除了防猫狗偷食以外,门大多是敞着的,谁家有几把镰刀、哪家的犁耙坏了全村人都知道。
吃饭时大人小孩端着脸盆大的碗走家串户,看见别人桌上的菜不用客气是可用筷子夹一点的,只要说声好吃好吃,主人便又来添上一筷子:明天还来吃啊!
这便是我的故乡,我儿时的故乡!我获取力量源泉的地方!
再去故乡时,那条清澈见底的磙子河已长满杂草,河床几成平地,周围被倒满了垃圾,偶尔露出几处水洼来,没有莲花也没有鱼儿,孩子们打不了水瓢,更不能游泳了。
村里也只剩下空巢的老人,疲惫而无助,他们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远方,思念是他们仅有的粮仓!终有一天他们也将老去,资本将改写我记忆中的故乡!
当然太子米也没有往日的软糯、清香、可口。
儿时我在磙子河的上游,现在我在磙子河的下游。儿时我在农耕文明的那头,此时我在城市文明的这头,村落文明正在悄悄逝去,没有挽歌、没有诔文、没有祭礼,血缘关系正被各种脚步扯淡,孤独是城市文明的代价!
世界不会停下来等我们,我们是大浪上的浮萍,不知漂向何方!故乡是我们的梦!是我们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是我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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