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是一名程序员,有人叫他程序猿。
三十岁不到,头发就开始稀疏。没有运动,没有朋友。薪水本不错,但是家里老父亲患尿毒症每月的花销都很大。他先把车卖了,又把三年前买的二室一厅的房子租了出去,自己在城中村黄贝岭租了一个单间。省出来的钱就可以寄给在农村的老父老母。老夫老母省吃俭用,辛苦了一辈子,他想给他们多一些钱买好吃的、穿好看的。
为了香蕉(他戏称薪水为香蕉),他早上八点半来到公司,除了中午吃饭时间,坐在电脑前不停写代码直到六点下班。有时候,靠着一碗方便面,他还要加班到深夜。
他想过离开这环境,可除了写代码什么也不会,跳来跳去也没有跳出华强北科技圈。同事们有些离开了这个城市,可他不能。他来自农村,家里年迈的父母一直以在大城市工作的他为傲。就算回去了,靠什么吃饭和治病呢?高度近视什么农活也干不了。难不成让父母供养?
每天早上,从昏黑的房间里醒来时,他感到特别难过:连太阳都吝啬把阳光照进来,温暖一下他幽暗的心房。他匆匆出门,匆匆在路边买一个肉包子,匆匆赶到黄贝岭地铁站,在进站前将包子吃完。
黄贝岭地铁站是换乘站,他要加快脚步,不然汹涌的换乘人群来了,连脸贴着门站的位置都没有。车来了,他正好也到了,还算从容走进车厢站在门口。他习惯站在门口,方便下车。
2
对面那趟地铁正好到了,一群人像蝗虫一样冲过来。“嘟、嘟、嘟”,地铁响起关门警报又随之关闭,人群一半进来一半挡在门外。
冲进来的人总是把车厢尤其是门口位置挤得满满的。"傻逼!挤个屁啊!"每次他都会在心里狂骂。
这次他骂不出来。挤过来的是一个姑娘,穿红色大衣,正好卡在他的胳肢窝下,而脑袋紧紧挨着他的下巴。他可以看见她的头发,甚至可以透过头发看见她的头皮。
“一点头皮屑也没有。”他看完头皮又看了看她的脸: “画了淡妆,挺精致。”
“这姑娘不简单啊,早上那么点功夫可以收拾得这么利索。”他摸摸自己脑门上油油的头发,又低头瞥了一眼身上全年不变的运动衣加牛仔裤装扮,不禁感慨。
让他更感慨的在后面。人肉贴着人肉,她还能掏出手机玩微信。不是他要偷看,而是眼睛躲不开那么亮的屏幕。
微信里她说,每天挤地铁的日子让她想哭。他想起刚工作的时候,地铁还没开通,挤公交的日子让他想哭。
“未来会更好。“他想安慰一下她。可他不想想自己的现在,其实比过去也没好多少。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身形瘦一些,让她觉得宽裕一点。
地铁到了在燕南站,她下了车,比他早一站。他目送她消失在扶手电梯,有点不舍。随之而来的是,一天的魂不守舍。他很想再见到她。
3
第二天,他眼巴巴看着对面冲过来的换乘人群。他看见她了,还是红色大衣。
“快啊!快啊!快关门了!”他在心里呐喊。
她冲进来了,还是那招:双手交叉护住胸和胸前的包,低头挤进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地铁一开动,她又掏出手机,还是聊微信。
她说,她老板是个变态老处女,下班没地方去,只喜欢加班,还不乐意下属准时下班。
他忍不住笑了,心想:“哈哈,老处女啊,我是老处男,收了我吧。”
她又接着说,希望有一个男朋友,加班时候在公司楼下等着她,她加完班走下楼,男朋友迎上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他心扑通了一下,想:“小姑娘还是单身啊,我上班离你就一站,我愿意等你回家。”
“白日做梦。”他打击了自己一下。
“想想总可以吧,又不是干坏事。”他随之又安慰自己。
在幻想中,她到站了。他好想跟着她下车。
有了念想,他觉得人也精神了,虽然因为走神,代码出了几个差错。在被老板训斥时,他都在走神想着她,“明天能不能见到她呢?”
4
第三天,他起早了一个小时,洗头拔鼻毛剃胡须,换上一件夹克上衣。这件夹克是领第一份工资时买的,牌子货,一千八百元!他最贵的衣服。
如愿以偿,他又碰见了她。他觉得她可能注意到了自己,这么近,没理由看不见。
还是那样。她开始聊微信,说,她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就在地铁上。她的微信朋友鼓励她说,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女孩子也可以主动。
他心狂跳,不会是我吧!我何德何能!
在震惊中,她下车了。他不知为什么,也跟着下了车,一直远远跟着她。她好像知道他,几次侧脸想转头,最后还是没转头。
女孩子毕竟矜持一些,不好意思主动向我说话,我要不要上去和她搭讪?他一直在犹豫。犹豫间她已走进了公司。他只好往自己上班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他给自己鼓劲打气,“明天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5
这天晚上,他彻夜未眠,到了凌晨才昏昏睡去。他睡过去了错过了机会?不,他没有,他六点准时起来,又在固定时间赶到了地铁。
这次他穿的是前年前给发小当伴郎时的西服。他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她进来时,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微信时间到了,她说:“喂,一直看我手机的你,我告诉了你我的工作、我的个人状况。你能不能大胆一点主动和我说个话?我在燕南下车,你要是喜欢我,你也下车!”
“嗯,我一定下车!”他心里铿锵有力地说。
燕南站到了。她下了车,走了几步停住。
他立马也下了车,走上前,伸出右手,刚想开口,他听见旁边一个男声往她身后说:“你好。”
他转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的干净大男孩,拍了拍她肩膀。她转过头,大男孩伸出右手,她也伸出右手,两个手握住了一起。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正面,她笑得特别甜,特别美。
该文姐妹篇:搭讪--地铁上的一段爱情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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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地铁上的一段爱情小故事》姐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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