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1
伯父遭难那段时间,最高兴的一个人当属邱眯眯。
他恨我伯父,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出事。
这样的期盼当然是苦闷的、焦心的、煎熬的,这使得他的胃口变得越来越不好,人瘦得都快脱了相,骨头之外全没有肉,像是只包着一层松垮薄皮。
后来,鱼塘的事情一出。他忽然变得精神了许多,笑声打个滚能从东屋飘到西屋。
他吃起饭来也很爽利,不管吃什么都很顺心,一顿饭往往吃上好几碗还不觉够。
白天在家里,他就给自己沏一壶茶,靠在竹藤椅上打闲。他的一只手摇动着蒲扇,另一只手端着茶壶,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像是品尝琼浆玉露一样。
他的座椅旁,一台老式收音机里头在唱:
平生志气运未通,
似蛟龙困在浅水中。
有朝一日春雷动,
得会风云上九重。
他的种种异常惹得他的儿子们各个不解,纷纷上前询问。
他也不厌其烦地跟他的每个儿子分享自己的高兴处。
他说:许老八给楼房那家放了药晓得啵?
他的儿子们回:晓得啊,那又怎么样呢?
这时候,他往往停下拿着蒲扇的手,风也不扇了,照着最近的黑圆乎脑袋一扇子扑下去,说:混账东西,都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儿子们挨了揍,呼啦一下子全跑开了。
他心想,这年头,找个能说话的人都不容易。
即便是亲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说不到一堆去。
能吃到一个锅里,不代表能尿到一个壶里,能说到一个堆里。
2
当然,还有一件事更令他高兴。
那就是摇把子被警察给抓起来了。
这些日子,邱眯眯想二丫头想得心痒痒。
他几次找机会去见二丫头,二丫头都不搭理他。
他气得跳脚,隔着窗户,坤长了脖子大骂:好你个贱货,别人能睡得,我就睡不得是啵!我告诉你,你若是不从了老子,到时候我就把你那些个好事都给抖落出去。抖落出去,我全都抖落出去!
二丫头也不示弱,回他说:眯眯眼,你最好把眼睛撑大点,眼光放长远些。你的那些个儿子过不了几年都要娶媳妇的人了,你若是传出去,看看你还能不能给他们说得上媳妇?你想好是不是要带着一堆眯眼光棍讨米要饭吧。
邱眯眯眼睛看不大清楚,耳朵却好使。
一听,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又软下调来,软话甜话求着二丫头,说:好二丫,哥哥这是想你呢,发自内心的,你的心要是还蹦的话准能感受得到哥哥这颗心是跟你栓在一起的。你的心蹦跶,我的心也蹦跶呢!你就发发善心,让你哥哥瞧上一眼,一眼就好行不?
二丫头不从他,现在摇把子回来了,她家里就跟有了门神似的。
摇把子还是常出去赌钱,人也时常不在家里。但是贴在门上的神也是神,好歹还是有些作用。
自从他回来以后,那些伺机想要偷腥的牛鬼蛇神、猫儿狗儿少了很多。
人人都知道跟二丫头是床头的交易、流水的情谊。
反倒是邱眯眯,想二丫头想得实在,竟还隔三差五地想来打食。
二丫头知道他也怕摇把子的拳头,时不时给他上一上紧箍咒,吓唬吓唬他,对他讲:今天他说早些散牌,我看一会就该到家了。又或者对他讲:今天没去远,还在近边打牌呢,没准赶回来吃饭。
邱眯眯怕吃拳头,自然能有几分威慑功效。
3
邱眯眯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摇把子给叫回来。
否则,纵然二丫头这里还有别人,总归是有自己的份。
二丫头是一块肉,苍蝇想叮,蚊子想咬。
摇把子一回,苍蝇是没有了,但是像他这样的蚊子也没有地方下脚了。
想到这里,他就想抽自己几大嘴巴。
他在二丫头那边讨不到便宜。可是,他也不能拿摇把子怎么样。
他干不过我伯父,更加干不过摇把子。
更何况,人家还是合法合规的夫妻。
他没办法除掉摇把子。
却没想到上天帮了他的忙了。
摇把子被几个警察从屋里拖出来,手上立马就被挂上了明晃晃的手铐。
二丫头看得傻了眼。她不明就里,只知道拽着摇把子不撒手。警察扯她,她也不依。
警察见她如此纠缠,发话道:我们这是正当执法,请你不要干扰执法!
摇把子倒显得颇为镇定,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既不慌乱,也不挣扎,只说:慢点,慢点,我跟你们走。
摇把子在广东那边收破烂期间捡一个,偷两个,抢三个。
摇把子觉得邱眯眯是熟人,只跟他讲了捡一个,偷两个,但是没跟他说还参与了别的。
警察告诉二丫头,摇把子在广东那边参与了一个飞车党。这个团队里边有八个人,摇把子是其中一员。他们经常骑着摩托车走街串巷,专挑那些有钱人下手,抢包抢金器,弄得人心惶惶,夜黑人人不敢出屋。
警察指着摇把子脖上的粗项链,说:这个应该也是脏物吧。你现在可以摘下来了。
摇把子果然听了警察的话,把脖上的项链摘了下来,手上的戒指也撸了下来。
过后,警察又补问道:没别的了?
摇把子看了看二丫头身上的行头,一扭头说道:都给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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