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店

我的老家在坝上，那里几乎没有什么特产，只有羊肉汤远近驰名。

那一年，我从学校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准备在外地开一个羊肉汤馆子。开张之前，最重要的是把做羊肉汤的手艺学到手。

我回到老家，通过朋友的关系，我被介绍到当地最火爆的一家"傻子羊汤"里当学徒。

工钱很低，不过我不在乎，我目的是学手艺，而不是挣钱。

在"傻子羊汤"里当学徒的日子里，我发现来吃羊肉汤的客人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傻子羊汤"生意最好的时候是赶集天的早上。

一桌桌坐满了客人，各自围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雪白羊肉汤近乎贪婪地喝着。

我心里很纳闷，大清早的，这些人就吃如此油腻的羊肉汤，还会打上两碗硬硬的白米干饭，甚至是喝上二两白酒，他们的胃受得了吗？

羊肉汤并不便宜，一个人吃的话，随便切上一点羊肉、抓上一把羊杂，也得几十块钱。一个人一顿早饭就吃掉几十块，对于当地的消费水平来说，太奢侈了。

生意不忙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一个在馆子里吃羊肉汤的农民，这么贵的早餐吃起来不心疼啊。

他回答我说："没办法，这羊肉汤特香，吃过一次就上了瘾，如果长时间不来吃，心里比猫抓还难受。"

这羊肉汤里究竟加了什么特殊的作料，能够如此之香，香到让人上瘾的地步。我一定要把这个秘诀学到手，我在心里暗暗寻思着。

当了半个多月学徒后，老板开始教我宰羊了。

我最终没有学会宰羊的手艺，因为我发现，自己受不了那些待宰羔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又是一个赶集天。

我送完外卖回到馆子里，已经是午后了。赶集的人散了场，陆续回家了。

馆子里没有什么客人，于是老板叫我们开饭，饭桌上摆着一大盆雪白的羊肉汤。

因为早就闻腻了羊肉的味道，我们平时很少吃羊肉汤。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着桌上的羊肉汤，我一点都没有反胃的感觉。

我盛上满满一碗干饭，就着一个干辣椒碟子开始埋头猛吃。

"老板娘呢？"一口气消灭掉大半碗干饭后，我突然发现桌子上少了一个人。

"她去医院了。"老板口气郁闷地回答道。

我的筷子刚夹上一块厚实的羊肉往嘴里塞，听见老板的话，下意识地愣了一愣，我缓缓地把筷子从嘴边移到眼前。

筷子上夹着的哪里是什么羊肉，那分明就是一节手指头！

难道这就是羊肉汤的真正秘诀？

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老人们讲故事的时候说起过，人肉是世界上最香的肉，它煮熟以后散发出来的异香是会让客人上瘾，所以以前那些吃人恶魔，在吃过一次人肉之后就再也不能自拔了。

天啊！这是一家黑店！他们卖的不是羊肉汤，羊肉只是幌子，他们是挂羊头卖人肉！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我偷偷望了望正在低头吃饭的老板，还好，他没人注意到我。

我趁他不注意把那节手指头悄悄地扔到了地上，然后把面前的碗推开，说道："我吃饱了。"然后起身离开了饭桌。

老板猛然抬头看着我，嘴里一字一句地蹦出一句话："你平时的饭量可不止这点啊！是不是羊肉汤太腻了？"他说话的时候，眼中闪着诡异而残忍的光。

整个下午，我推说自己肚子不舒服，没有跨进店堂一步。

我悄悄在屋里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我决定，天一黑，就逃离这个恐怖的黑店。

天终于黑了下来，通常这个时候，老板会在后院的大锅里熬制第二天的羊肉汤。这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我拎着行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自己的屋子，穿过店堂，来到大门前。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大门……门前，赫然站着一个人！

是老板娘！

她用一种凶狠的目光望着我！！

她的衣服上，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一步步地向我走近，我甚至已经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她的左手藏在胸前的衣服里。

我想，那里也许藏着一把杀人的尖刀……

我想转身逃跑，腿却象灌了铅般沉重，挪不动半步。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了老板的声音："老婆，你自己切掉的手指头没有找到，可能已经掉大锅里煮烂了。"

老板娘神色黯然地把左手从怀前抽了出来，她的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中指明显短了一节。

第二天，我还是离开了"傻子羊汤"。 因为那天，我在羊肉汤里看到的手指，是一节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