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兴隆后山。 马贺山的雪顶托着高远的蓝天,远在西面,阡陌纵横的田野里,落英缤纷的梨花白, 掩映杨树新翠的农居,昨天有雨,在这山里可能就是雪,不然地面的潮湿和沿途低矮处的冰霜又是如何,宽广的天地间,阳光里的丝丝寒气拂过面庞,清爽又温暖,惬意之极。
山还是那山,一直未变,只是我初来,行走于山径,眼睛有些忙乱。
依然,左边那处灌木丛生的坡,迎着光,透亮的红,生机勃勃,每每走近,却只剩下褐与红的交融色,簇新的叶儿们,每片都喜盈盈地望着你:“我们何时才会变红呀!”这个呀,我也不知。
依然,右边一道美丽的风景----白桦林,碗口粗细的树干修长笔直,密密匝匝的枝条还未曾有绿,这是与今春了无关系的表现么,因为立夏已过一周。这风姿绰约、散发浪漫气息的林,和我们间隔几十米的农田,落差却有上百米,白色的树,黑色的斑,如同黑白分明、形态各异的眼睛,无数只远远望着我们,从山脚一直到山顶,流露着亦童真,亦沧桑,亦含情脉脉,亦怒笑痴颠... ...
依然,山顶休憩片刻,与灌木丛一同自由的呼吸,野生的丛林,细碎的叶子初成阴,残雪周围挺着新颈的草芽、蕨类,缀着黄花的草叶,匍匐的无名。一路走过,脚下一层厚厚的植物叶,经年的腐化积累,成了最原始生态的地毯,软绵绵的,极享受,极幸福。
依然,两山树身笔挺、直刺蓝天的松林,茂密的松针罩住了树的顶,从缝隙里射下的光束并不耀眼。走在河谷,松树根的最低位都在三五米处的坡上,仰视高耸入云的松,多是一人无法抱满的围度,没有百年,也有七八十年的树龄。
依然,一条海拔2800米,背阳的河谷,有潺潺流的水,有厚度超过一米的冰层,交替往复的出现。正午,阳光照晒下,那些有融意的冰碴,与冰层交错而生,路人迈过张力挣破的冰层,踏过的冰水溢流着。或许河谷很年青,裸露在河床的青石,狰狞,嶙峋,少有圆滑、细小沙烁,分明是年青人棱角未平的性格。
但是,所有意料之中的景象被它惊扰,它就那么突兀的、横亘在河谷左右,挡住前行的路,几乎还是完整的,除了腐化脱落的表皮,其它地方长满了绿得发亮的苔藓,仅有的枝桠像利剑一样刺向四周,是它的愤然不平吗?
我泫然欲泣,但越走越多,于是,有不顾一切地集中精力,在自己麻木之前,捕捉些许感受。长短、粗细各不相同,有的比较完整,有的断裂成几截,分溅四处。这是为何?难道岸边的沙烁土层载不动你的重量,令你们猝然倒下,而时间却有不同,依偎在河床上,姿态各异,或酥软成渣,或坚硬如铁,或土木形骸无法分辨,踏上去是软绵绵的,让人怀疑,脚下柔软的感觉源自树叶而非树干。
但是,高及云天的松呀,这该是你的命运吗?
也许,你会是紫禁城的半扇门,也许,你会是岳阳楼的一段扶梯,也许,你会是白云观的一条大梁,再不济,你也会是屋子檐下的一根柱子,或飘逸着松香味的一块床板。
是谁?任由你们饱经风霜雨雪、闪电雷鸣。也许,在几十上百年的光阴里,你伫立默然间,看了太多亲人们的变故,虽然内心充满了艰辛和恐惧,每天每天,你们树之间的谈论,总有无法逃避死亡的话题,那么,你是否已坦然面对,接受今日的命运。
纵使你生前虬根曲饶、盘根错节又如何?猝倒的瞬间,只是惊飞了鸟兽,你躺在寂寥的河谷,倾听汩汩作响的河水,遥望云朵划过的际线,还需要为自己感到骄傲----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直至化身为沫,随风飘飏。
若如此,我相信,那时的松林,将更茂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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