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模模糊糊的“儿童性侵”这一块有所清晰和震动来自于观看《熔炉》、《素媛》两部电影,还有读完林奕含的著作《房思琪的秘密乐园》的体验。原来,基于自己本然的良知,以及这些片段式事件的冲击和启发式自我教育,我的自我意识和认知里,对此类仍然远远没有得到杜绝的、更多隐藏着的、公众普遍没有深刻认识到的性暴力,是如此抵制、厌恶的。虽然,我得承认,我对此的认识仍然是浅表化,远远不够,没有为之做过具体什么事情,自己也不排除自己身上可能藏着同类恶的因子。
下午大概读了三联、南风窗,以及几个公众号关于此事件的几篇比较审慎的文章和国内儿童性侵的整体现状的情况,从这些二手材料和尽量还原,还有提出问题中,对事情大概有了一个认识。原来,即使在英国这样的倡导保障公民人权较好的国家,儿童性侵的隐案率达到了1:7,更遑论国内这样公民教育还很不完备,性教育整体意识和水平仍然远远滞后的情况,儿童性侵的隐案率肯定是难以估算的。即使作为成年女性、男性,遭遇性暴力之后,能够鼓起莫大的勇气发声、追讨,这样的少之又少,真的难以想象,对于更弱小,缺乏自我保护能力和成熟意识,有更高依存度的儿童来说,这样的性暴力遭遇,将是怎样的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又是怎样的恐惧,可能一辈子或很长很长时间深陷这个共罪的大环境语境里饱受噩梦、歧视不公和绝望情感破碎情绪的折磨。
一个巨大疮疤的勇敢揭开和走向疗治、愈合,首先从媒体的写作和有力报道开始(也包括受害者主动被动公之于众的自觉写作或材料)。因为,很多时候,我们诉诸于公义的具有影响力的武器和“救命稻草”仍然是那些在自己心里可以“铁肩担道义”的媒体。在遭遇种种困难挫折,难以突围荒谬的现实的情况下,有良知有力量的媒体写作报道,依然是我们期冀的可以推动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
那么,从鲍某性侵事件来看,这些新闻报道的成色如何呢?它们是不是在一个合适的尺度,以克制和严谨的态度,保障了报道内容的可靠度?是不是有效帮助了我们这些想通过它们对真相有所把端的读者掌握更多事实,尽量减少不确定性,从而有一个足够明晰的认识和判断,一起推动该事件的解决,甚或能达到韩国的《熔炉》那样,以一部电影促进国家层面的律法立法,整体社会的进步?显然,还是远远不够,没有做到的。与那些走在前头的国际上优秀的媒体报道写作相比,我们做的依然有限,需要提升的空间很大。譬如我们媒体写作里惯以为常的故事性写法,让事实的呈现成为一趟观光猎奇之旅,譬如为了取悦读者而做的略有显多的刺激感官的细节刻画描写,譬如因为对受害者隐私暴露可能不慎带来的二次伤害,譬如可能没有考虑到受害者状态、意识、能力,以为的尊重对方意愿,实则并没有真正体会她(他)感受、意愿,未有做到为她(他)考虑着想……
由媒体报道,集中式冲上头条的大量报道,我们这些之前懵然不知的、远方的或者近在咫尺的陌生人们,才首次有一部分人对事实开始有一个有限程度的关注和了解。那么,在鲍某事件里,我们这个社会的支持系统,它运转的如何呢?可以肯定的是,几千年来传统的教育和文化传统,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普遍的桎梏,压制了这种求援的决心和勇气。不用再说建立在这基础上的诸多机构,还有那一套可以遮蔽真相,阻止或迟滞公义实现的强大权力运作系统。有着资深法务工作经验的高管鲍某背后有什么样的背景尚不得而知,但是,很明显,这个社会支持系统是不健全、低效的,时常处于缺席或者没有发挥应有效用的状态。
然而,与这一事件产生更直接对话的是已不自觉参与其中并必将为其深刻影响的我们。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们今天漠然置之的一个个严肃事件,在未来可能以更恶劣的情态发生在自己或亲密的身边人身上。我们是息息相关的,在关注、掌握事实、思考、采取力所可为的行动中,我们在提升、健全自己的整体意识,帮助自己在另一个不确定的时间拥有应对此类事件的智慧、勇气和决断力量。虽然,我其实未有实证掌握多少多少公众对鲍某事件的真实态度和应对,但是从身边圈子和线上圈子这些有限共同空间,耳濡目染,很明显的,大多数人就是那种模模糊糊的、未有仔细深究的厌恶、憎恨感,或者走在另一端,出于猎奇心理而一时兴起地去寻找那些带“腥”味的词句描写,是观赏,围观,而非是关切,审视。
没有人可以自命高尚和纯洁无辜,我们与恶的距离也许不过咫尺。作为惯于仅把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和无声的见证者的我们,是时候提高自己的参与者意识,训练自己在这一块的深度思考和社会参与能力了。只有一个一个“我”这个个体的自己提高,增强意识,才有社会更多人达成整体意识的提高,更多的曝光和纠错机会,也才有一个长足、显著的社会进步,减少鲍某性侵案这一类事件的发生。我,可以是有力量的、深深看见的见证者,可以是推动这个世界慢慢变好的不可或缺的力量。
最后,关于加害者、施暴者鲍某,我希望他能够得到严惩,即使在更多证据涌现出来,事实的全貌愈发清晰的后面。作为一个拥有绝对智识优势的成年男人,能够以如此暴虐、病态的方式长达数年侵害对他付诸信任的弱势一方,我以为是无可宽恕的。恶就是恶,不义就是不义,即使他有再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深厚的可以钻空子的法务知识、再强大的手腕和背景靠山,他应该得到与之相配的惩治,品尝此后漫漫人生的苦果。而关于受害者星星,我希望及时予她以公道,也期盼她能得到身边团体、机构好的支持和帮助,感受到那些依然温暖存在的善意、爱与关怀,努力恢复生活下去的勇气。
鲍某性侵养女事件,媒体、社会各环节的支持系统、读者公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与鲍毓明是共罪的。希望我们的承担,每一份看见、积极参与、自我成长,可以一起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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