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李正虎说,我们都已经高三了,也不算小孩子了,我呢,肯定是要考上大学的,所以如果你能和我一样考上大学,那我们就在一起。李正虎很用力的点头,然后很开心的咧嘴笑了起来。
我看着窗外树叶凋零的枝桠,心中颇有些感慨。这世事果真难料,没想到,在这并不寒冷的冬日里,我心中的花儿再次娇艳欲滴。
…………
高三并没有寒假,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是那春节的短短十天。
在新年的炮竹声中,我又一次见到了李幸花,无论我如何躲避,她还是我的母亲,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逃开的血浓于水的亲情。我只有埋头于试卷与课本之间,才能勉强无视她的存在。
家中的气氛正如这冬日的雪,冷冽异常。
我与她的冷战还在持续,并且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想,也许会是一辈子!我想考上一所大学,然后前往异地,这个有着我无数回忆的地方,我想不再踏足,当然,我得带上李正虎。为了这个愿望,在最后的半年里,我开始苦读,李正虎也很努力,那个总是挂着憨憨的笑的木讷的男子开始不苟言笑,我们一起吃午餐的时候,也是常常在讨论题目,他真的不聪明,很多东西我要与他讲很多遍他才能懂。只是,偶尔,偶尔我停下不停晃动的笔尖,咬着笔杆子偷偷看向他的时候,看着他眉头紧锁着思考问题的时候,看着他腼腆地向身后身前的同学请教问题的时候,看着他豁然开朗时心满意足的样子的时候,我都会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笑意。我对未来有了新的憧憬,于是,我也变得更加努力起来。高考结束的那天,夕阳很美,微风拂面。
我和李正虎并肩走在一起,我问李正虎有没有信心能考上本科,李正虎有些紧张。我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紧张什么,你可以的!”
李正虎朝我笑了笑,没有作声。
我望着他,故作生气的说:“你就不问问我,万一我没考上呢?”
李正虎摇头道:“说什么呢,像我这么笨的人都能考上的话,小小又怎么会考不上,我相信你!”
路上遇见了路可心,她并没有和江小放在一起,一个人,显得有些孤单。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到路可心稍有些红的双颊,以及尽量目不斜视的双眼。
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时光荏苒,我与路可心已经许久没有说过一句话了,自那次医院一别之后。微风轻轻扬起她的秀发,钻进我鼻尖的是少女秀发中蕴藏着的丝丝芳香。我抬起手,想拍一下她的肩头,就像刚才拍李正虎那样;想说一句“考的怎样”,就像多年相依的闺蜜那样;想拉着她看一看这夕阳,诉说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想,既然我已经放下了江小放,那么无论路可心做了或者没做什么,那将都不再重要,毕业就在眼前,我们也会像初三毕业时和其他同学那般,各奔东西。或许,永难再见。可最终,悬在空中的手没能落下,藏在舌尖的话也未能出口。就像忘记我与路可心是怎样相识的一样,现在,我亦忘记了如何与路可心相认。这是成长吗?不,这不是成长!但,这终将成为我成长里的一部分。
…………
令人意外的是,李正虎的分数线居然过了二本,而我,离二本的分数线,有着不小的距离,路可心和江小放更是考上了一本,这让我好一顿抱怨,怎么坐最后一排反倒成绩好成这样,我也是服了。
因为儿子考上了二本,李正虎的母亲高兴的不得了,说要带李正虎去旅游,也不知道李正虎跟他妈耳边嘀咕了什么,他妈朝我偷偷瞄了两眼之后就说不去了,让他儿子带着我这个同学好好的去旅个游,放松放松。我说这可不行,我没事干嘛和你儿子去旅游啊。李正虎的母亲就好一阵絮叨,把我跟李正虎说的什么“你要是能考上大学……”
云云都搬出来说了一遍,害得我一阵尴尬,这个李正虎,这种话也能随便和家伙说的吗?我收拾行李出门的时候,李幸花问我拿着行李去哪里,我没搭理她,自顾自的出门,她见我不说话,也没再说什么,拿出一张银行卡就塞给我:“出门在外,身上总要装些钱,密码是……”
“我不要你的臭钱!”
我说着把那张卡丢在地上。我背着装了些换洗衣物的双肩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在楼梯转角的时候,我还是朝李幸花那看了一眼,她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身体有些颤抖。
她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张卡。
我没有再看,接着朝下走去,只是心中一阵气愤,没来由的,我抽了自己一耳光。
我生平头一次坐飞机就是跟着这个男人,我生平第一次来桂林也是跟着这个男人,而和他一起,我也生平第一次,站在了竹筏上。
小时候念书,书上就说,桂林山水甲天下,站在竹筏上,看着脚下的水,看着远处的山,虽不知这甲天下是不是真的甲天下,但这景色,真的让人陶醉。
时值盛夏,是已黄昏。天边有大片的火烧云,那颜色火红火红,印得这脚下的水也火红火红,印得这竹筏上的人也火红火红。我看着旁边这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孩,她的脸上荡漾着火红火红的幸福,我想,这大概也是我脸上的情形。她是我在这竹筏上刚刚结识的朋友,在往后寄给她的书信里,我称呼她为小白。小白与我一样,也是刚刚结束高考,与她的男朋友一起来旅游的。心情大好的我也不复这两年的阴霾,时光似乎一瞬逆流,我又变回了那个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陈小小。
我健谈,也自来熟,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这样与人聊天了,很快,我就与小白打成了一片。她告诉我,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生是高二的时候因为做同桌才渐渐熟识的。
她说别看他现在一副斯文的样子,和她做同桌的时候可闹了,没事就喜欢和她顶嘴,还老是让小白帮他抄作业,自己却在那里睡大觉。这样的次数多了,小白也火了,男生再让她帮着抄作业而自己却在睡觉的话,小白就拿笔戳他,敢顶嘴的话,就把男生的书全推地上。小白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她旁边的男生听得不停地挠头。看着男孩不好意思的模样,倒真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就这样打着闹着,突然有那么一天,男生表白了,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笑,有的,是严肃的脸以及略显紧张的眼神。小白后来在信中给我这样描述,当时的心里,有了一股莫名的悸动,就好像,等这个表白,已经等了很多岁月。
过往一幕幕如烟如雾,袅袅缠绕心间,不自觉地,就点了一下头。于是,男孩笑开了花,看着他的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被棉花糖包围着,那是糖一样甜的幸福呀!撑筏的船夫唱起了歌,那歌听不清什么意思,只觉得极好听,那声音在这空谷中悠扬而富有热情,一直传到了那云的顶端,传到那天的尽头。我与小白告别的时候,两手比在嘴巴旁边,喊道:“祝你永远幸福!”
小白也学着我的样子:“也祝你永远幸福!”
两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这桂林山水间,经久不息。而在那样的难以忘怀的浓情惬意涂满天空的夜里,让人更难以忘怀的,是我终于从一名女孩变为了一名真正的女人。那一夜,李正虎用他那如天边火烧云一般的热情将我彻底融化。这个高三的盛夏,这个盛夏的夜晚,这个装满了爱意与故事的夜晚,也将非比寻常,也将成为我日后难以忘怀的繁星点点。
…………
回家后的很多个日子,我都不敢直面李幸花,我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感到忐忑不安。值得庆幸的是,我与李幸花的关系并不好,因此,就算我不与她说话,甚至对她冷眼相向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都不会有什么不妥。
与此同时,这样的忐忑让我的内心非常的希望有人可以倾诉。
就因为这样,我开始与小白有了书信来往。
我在竹筏上的时候,要过她的微信,所以和她联系起来并不困难,当我提出想和她成为笔友时,她也是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并且告诉了我她家的地址。
因为彼此只见过一面,各自的朋友圈又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反而我在寄给小白的信里几乎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笔友与普通的电子通讯真的是不一样,当你一想到远在千山之外,有一位并不熟识的朋友正拿着留着你笔迹的信纸认真的听着你的倾诉的时候,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让你觉得不孤单,让你觉得爱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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