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我的奶奶过世快30年了,但我还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她的外貌,瘦!是她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可能因为太瘦连脸也显得有点长,眼睛不大但绝对透着犀利,鼻头也是瘦瘦的尖尖的,她不像我爷爷身上天然带着亲厚感,一看就是个和蔼的长者,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信任和亲近,奶奶给我的印象很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态。她常年穿着带盘扣从侧面扣扣子的那种民国款衬衣,盘着老式的圆形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在我印象中除了卧病在床头发从来没有凌乱过。奶奶喜欢抽烟烟瘾似乎比较大;她也不识字但她能打长牌,到现在我还记得长牌里的“上大人”“秋乙己”“化三千”……我爸爸那时候也经常调侃她:你都不识字打长牌倒是一个都没弄错!后来又喜欢上了打麻将,上午干完家里的那点活一整个下午基本都用来打牌。这是我对我奶奶的主要记忆,相比我爷爷确实少很多,一来因为奶奶不拘言笑很少让我有亲近她的想法,二来也因为奶奶有些重男轻女,更喜欢我大伯家的两个堂哥,而我爸妈生了两个女儿,从小我便在母亲对奶奶絮絮叨叨的抱怨中隐约知道了奶奶对两个堂哥的偏爱,连带着生了儿子的大妈也更受她待见,以致于两妯娌在婆婆那儿的待遇竟是千差万别。还记得其中一件事我妈讲的最多,说是我其中一个堂哥冬天生病了,那时他还睡着摇窝(此为家乡的叫法,其实就是摇篮),奶奶晚上为了照顾他也怕冷到他竟然把摇窝搬到了自己床上,偌大的摇窝几乎占据了整张床,但奶奶依然坚持如此,一直到堂哥病愈。按我妈的说法,我家两姊妹不仅从未享受过这等待遇甚至都没有帮忙带一下。对此我妈一直耿耿于怀,到老了也未曾放下怨怼。后来我们渐渐长大,奶奶也更老了,也许受到时代的影响又也许单纯因为年纪大了内心变得柔软了,对我和妹妹倒有了几分奶奶的慈祥,而我也开始愿意和她走近一些,听她讲属于她的陈年往事,例如她经常提起一位表弟,在国民党抓壮丁的时候逃到她家,奶奶掩护了他躲了好几天,给他送吃送喝终于帮助他渡过一劫;还讲我爸爸一生下来就长着两颗门牙,把大人都吓一跳,以为是个怪胎 ,但又发现哪哪都正常于是就留下来了。又讲我爸爸天生顽皮,大年三十啃完骨头跑出去玩把小伙伴的牙齿打掉了,大过年的人家长找到家不依不饶……这些事情我奶奶讲起来如数家珍。
小时候我奶奶让我感觉最温暖的事情就是有一年暑假,我爸爸买了一挂葡萄我和妹妹吃,我觉得好吃极了,晚上我讲给了奶奶听,没想到奶奶第二天去菜场专门买了一大挂葡萄给我们吃。后来奶奶又买了葡萄,不同的是她放在篮子里然后挂在堂屋的房梁上,说是买给自己吃的,但其实都是我们搭着凳子偷偷取下来吃的精光。对此奶奶总是微微一笑第二天接着买也接着挂在老地方。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默契,直到暑假结束。
在这里我还是想交代一下我奶奶的经济状况,我爷爷是那个年代的盐矿工人,后来出了事故被炸瞎一只眼睛,单位赔了钱还给他办了提前退休,所以我爷爷是那时候少有的能拿退休工资看病还报销的人,因为收入稳定又懂节约所以我奶奶一直颇有积蓄。时不时地会给我们买点文具和零食,但是买葡萄这件事直到现在还让我记忆犹新。
后来,奶奶仿佛生了严重的皮肤病,每天身上奇痒,无法入睡,挠的浑身血印子,去了好多医院也不见效果,就这样一日熬一日本来就瘦的身体硬是瘦脱了像,没有过多久奶奶就走了!现在回想我奶奶的症状应该是得了很严重的肝病,只可惜那时候没有去到更大的医院最远也只到过县医院。奶奶的葬礼上我没有像爷爷走的时候那样哭的撕心裂肺,只想我一下子爷爷奶奶全没了就一个人默默的哭了好一会,后来看到我小堂哥——一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哭的伤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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