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晓村居好，只是鲜鱼忘不了【1】。
鱼羊为鲜。领导不吃羊肉，甚至嫌羊肉膻味儿玷染了锅灶，所以家里从来不做羊肉；鱼倒是全家都吃，非但吃，女儿还非常爱吃，加上从小吃鱼长大的我，全家对鲜味儿的追求全寄托在了鱼的身上。只可惜出国以后，尤其是搬到这个村里以来，吃鲜鱼成了一个难以实现的奢望。
初到根特时，所有食材都来自于超市。超市里的货柜中，大多是产自大洋的海鱼，去头去骨只剩下白白的鱼排，冻得整整齐齐地码在塑料包装里，若没有包装上的文字，很难辨识出里面鱼的种类。冰鲜的鱼肉倒也有，比如鳟鱼和三文鱼，大多打理得很干净，装在泡沫盒里上面覆盖一张保鲜膜，身价比冰冻鱼自是高贵。活鱼在超市里几乎是绝迹的，大的超市里也只有一个小小的水箱，和家里养观赏鱼的水缸相仿，里面悠哉悠哉地趴着一两只大龙虾，偶尔动一下长长的虾须，表明自己是个活物。在应季的时候，还能买到活的青口，这些小可怜们被包装在塑料盒里，能不能撑到保质期就全得靠运气。
超市虽方便，无奈品种较少，价格偏高。后来我无意中从老根特那里知道了星期五市场的存在，就好比老鼠失足掉进了米缸，简直是个幸福的意外。
星期五市场是个名至实归的星期五才出摊的市场，对于老饕们来说，那里才是买鱼的地方。每个周五的清晨，天还没亮的样子，鱼老板们就已经将摊贩车开到了市场，打开冷气柜电源，支上遮阳篷，再插好价格标签，开始一天的营生。而我，作为最早的顾客之一，也已经骑行在去市场的路上——倒不只是图食材的新鲜，而是为了买鱼上班两不误，只能早去早回。市场上的鱼也是以海鱼为主，虽然也是冰鲜保存，但一个个鳃红眼亮的，远比超市新鲜。品种方面就更丰富了，海鲈鱼，马鲛鱼，鲷鱼，比目鱼，鳕鱼，基本上都能在摊位上找到。喷着水的蛏子、蛤蜊和张牙舞爪的面包蟹也常常能买到。
吸引老饕们的还有略低的价格，鱼老板们除了摊位费以外没有店面用地成本，货柜中的鱼大多整条出售，重量以整鱼计算，所以单价就比超市里的半成品要便宜不少。有不善打理食材的主妇如领导者，也曾要求鱼老板帮忙开膛破肚处理干净，话刚出口，但见老板手中寒光一闪，鱼鳞纷飞之下，手中的鱼已然身首异处，肠肚尽出。眼见得一条整鱼只剩下个中段，老板还欲剔骨进行精加工，领导果断喊停，心疼之下从此学会了打理整鱼的十八般武艺。
去年搬到乡下，除超市以外，再无买鱼的去处。村里每周三倒也有个集市，只可惜摊上只有打理好的鱼片出售，品种甚至比超市还少。几个月下来，对鲜鱼的思念愈发强烈，直至在微信群里碰到个送海鲜的老板，感谢他不嫌天高地远，愿意快递鲜鱼到我家。更令人惊喜的是，他家还有鲜活的鲫鱼，价钱公道不说，那可是活蹦乱跳的河鱼啊！面对活鱼，领导那几年的修行显然还不够深，于是我重新拾起那一套技艺，刮鳞去鳃开膛去肚剥去黑膜，当看到处理干净的鱼唇仍在微微翕动时，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十几岁的杀鱼少年。
鱼新鲜，很简单的料理就能带来美味。无论是葱烤，还是和萝卜丝一起炖汤，这活鲫鱼每每都是餐桌上最受欢迎的菜肴。女儿长在比利时，却也很喜欢吃鲫鱼，而且吐刺的技巧一点不输给国内小朋友，确是难得。只可惜好景不长，天气渐热，活鱼保鲜不易，海鲜老板停了鲜鱼快递业务，做起了玻尿酸生意，从口腹之欲到美容需求，应该也算个不错的产业升级吧。
只是，再去哪里买鲜鱼呢？
村子地处偏僻，往西去安特卫普七十余里，往东去埃因霍温一百余里。安特的唐人街里有家海鲜城，常常有鲜鱼出售，只是求鱼者众，有时候去晚了难免扑空。埃因霍温虽然稍远，但每周六有个大市场，深得朋友们的推荐。
那就去埃因霍温看看吧！
埃因霍温的周六大市场，叫做Woenselsemarkt。这个市场和根特的星期五市场类似，但面积要大很多，摊位总长度逾1300米，除了鱼摊以外，还有蔬菜水果干货奶制品服装鞋帽小电器乃至自行车配件出售。吸引我的，当然主要是鱼摊。
看上去埃因霍温的鱼摊和根特的并无不同，鱼的种类和价格都差不多，但老板一开口就给了我们惊喜——英语，他主动用英语在和我们兜售！尽管这座城市里有不少华人，但主动用英语搭话在咱大弗兰德斯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和性格开放、会做生意的荷兰人相比，弗莱芒人要矜持和傲娇得多。面对说英语的顾客，鱼老板往往会微微仰起头，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的脸色，似乎是很勉强地赚了你一些钱。
荷兰人的会做生意，还表现在服务上。同样是售后打理，荷兰人会细心地多问一句：要不要头？不要头的打理是当地人的做法，最后就剩个中段鱼排；要头的打理就是亚洲人的做法，只打去鱼鳞掏去肠肠肚肚。和根特鱼老板“留头就留肚，去肚必去头”的做法相比，在埃因霍温多了一种“去肚留头”的选择，作为顾客的我体验要好很多，在这里不由得要给荷兰人一个赞！
鱼摊的旁边，还有快餐服务，除了荷兰传统的洋葱配生吞鲱鱼以外，更受亚洲人欢迎的是炸鱼块。鲜鱼取自自家的鱼档，切块抹上调料略加腌制后，裹上面粉投入油锅中，高位油炸几分钟后捞出，配上蘸酱即成。炸鱼块用的鱼有好几种，也有整条的炸鱼排，根据品种和分量的不同，价格从几欧到十欧不等。市场面积这么大，逛累了、饿了在这里歇歇，顺便吃上一盒美味的炸鱼，岂不快哉？
市场上的炸鱼块【2】。
我买了满满一大购物袋的鱼，又吃了满满一桶炸鱼块，这才觉得心满意足，因为这次埃因霍温之行不仅仅满足了周六午后暂时的口腹之欲，而且我的寻鱼之旅也从此有了靠谱的目的地。
只是，天气又渐渐冷了，那位卖玻尿酸的小哥，还记得当年的活鲫鱼么？
参考出处：
1.http://www.tooopen.com/view/1153612.html
2.http://www.pekofis.com/2012/12/blog-post_22.html
文/Athlon_BE
2016.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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