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们被绑在船上
其中一个说:“我的妻子背着我偷情,和另一个女人厮混。”
“那另一个女人,身材修长,皮肤光洁,两只眼睛像水晶,蓄满了掉不出的眼泪。”
“那另一个女人,为我的妻子按摩脚背,清除她趾间的污垢。她打开柜子,拿出珍藏的精油,涂抹在我妻子的腋下。有多少个夜晚,妻子的狐臭使我无法入睡,而此刻却令人心荡神驰。那另一个女人,她脱掉薄如蝉翼的睡袍,为我的妻子遮住私处,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哄她入睡。我的妻子爱打鼾,但在她的爱抚下,却睡得像个婴儿。那另一个女人,拥有比塞壬还要甜美的嗓音,她吟诵着有关草地与河流的诗,那节奏轻盈灵动,宛如刚出生的小鹿。”
“那另一个女人,她温润如玉,令人向往,是月桂树下的精灵;我的妻子,她歪瓜裂枣,粗壮鲁莽,是地窖里的老鼠。”
“兄弟,”另一个水手说:“这些全是虚妄的幻象。你的妻子并没那么遭,她的女伴也不会那么美。”
第一个水手反驳:“你可曾从一个女人的嘴里闻到燃烧硫磺的恶臭?你可曾在一个女人的乳房上看见硬下疳?啃食羊腿的牙是否洁白?说出脏话的舌是否灵巧?易变的心是否体贴,顽冥不化的性格是否温柔?”
“兄弟,兄弟,”第二个水手说:“稍安勿躁,你或许夸大了事实。每一样事物,都不可避免会有瑕疵。”
“女人难道是事物?”
“那另一个女人怎么样啦?”这使传来了第三个水手的呼喊:“与其争论不休,不如编个故事。”
“这样的故事,我不会再听。”第二个水手说着,陷入了沉寂。
“那另一个女人,”第一个水手继续说道:“天天与我的妻子同床共枕,相形之下,我妻子的身躯如同朽木。外出游玩时,那另一个女人活泼自在,她牵着我妻子的手,仿佛蝴蝶留恋剧毒的菌菇。她跪坐下来,露出大腿,让我妻子枕在上面,好整理她那脏兮兮的头发。没有人会忍心看见纤纤玉手插进污泥,可是,尽管头皮屑卡进了指缝,那另一个女人却毫不在意。她轻吹手指,脏东西便随风而去。”
“这个故事变得无趣,”第三个水手说:“我不想再听花哨的恭维了。”
“你为什么如此没有耐心?”
“因为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期待着有趣的事情,哪怕惊涛骇浪,都比烧开的白水好得多。”
“那如果我告诉你,那另一个女人变成了我的妻子,你会怎么想?”
“我会祝福你。”
“不,你不明白,”第一个水手说:“她与我的妻子转变了模样。”
“我的确不明白。”
“我向往那另一个女人的美丽与贞洁,于是起了歹念。我用尖刀,划破了妻子那罪恶的脖颈。你们无法想象她流出的是什么样的血——既粘稠又滑腻,却很快干成了壳,散发出山羊的腥臊。我把她的尸体掩埋,第二天就去找那另一个女人。我把她据为己有,在本镇的教堂里举办了婚礼。我心潮澎湃,希望立即爱抚她的身躯,只要掀开那白色的面纱,我就吮吸她的鼻尖。可是没想到,面纱后面出现的竟是一张发霉的面饼,如我前妻一般的黑脸。她瞪着我,嘴里吐出诅咒的话语。在那青紫的嘴唇边,似乎还沾有湿土的颗粒。”
“你真不幸。”第二个水手,忍不住如此说道。
“那你怎么办?”第三个水手问。
“我逃到了海上,和你们在一起。”第一个水手沉吟半晌,又接着说:“兄弟们啊,你们谁有与我相同的经历?”
没有人说话,只有海浪冲刷着船体。
水手们被绑在船上,无人掌管的舵自行转动着。远处传来了优美的歌声,在一轮满月之下,那声音如一股蓝色的烟尘,被海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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