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名古屋
名古屋,Nagoya,俗称拿狗牙。
儿时阅读日本地图时,最喜欢的日本城市名就是名古屋。心想啊,一个城市有很多著名的古老房屋,这个城市一定很漂亮,大家能把自己的城市叫做“屋”,想必市民们都十分热爱这座城市,把它当成自己的家。实际上并不知道城市如何命名,凭借自己的幻想,为它冠上属于自己的色彩。
真来到名古屋,第二次来日本的朱曦对名古屋的总结陈词就是,这个城市真是脏乱差。对此,我毫无发言权,一是,本就来自一个就脱离脏乱差,任重还道远的地方。二是,没去过太多日本的城市,实在无法做出比较。而名古屋本身也并不像儿童时代想象中的那样,有很多古老的房子。从路人的神情中,也很难读出,他们是否喜欢或讨厌这座城市。
名古屋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就像所有现代化的城市一样,好像很难快速辨别出它的特点。差不多的机场,差不多的地铁,差不多的路标,差不多的基础设施,差不多的便利店,也许稍有不同的是,日本城市道路普遍狭窄,而在名古屋,单向三车道并不罕见。
排在东京、大阪之后,作为日本第三大城市,名古屋却没有给人一种高高在上,鼻子冲天的大都市即视感。也许是小城市出生的缘故,一到大城市,无论是北京、上海,广州,还是柏林、慕尼黑,维也纳,莫名的自惭形秽就会油然而生。大城市姑娘们的妆容真美,眼神都好犀利,穿着都好时尚;我真土,还没化妆,一直在找路牌的眼神也十分惊恐,不淡定。大城市的人们脸上都写着,我什么都懂但你不要问我的字样;他们自信又高傲的神情使我很容易突然紧张起来;大城市的人走路扫出的三级风,风力强劲,随时能掀起我的刘海。
而在名古屋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所谓大都市的舒适感,这种舒适感让我想要融入到这座城市中去感受它,不去听播放器中的音乐,而是听城市发出的声响,听地铁站的导盲音,听红绿灯的信号音,听人们的脚步声,听广场上的live表演;不去看攻略看书籍看杂志,而是肆无忌惮地观察,观察坐在地铁里阅读辅导材料的上班族,观察坐在博爱坐玩着NDS的宅男青年,观察等座吃饭的情侣,观察为地下爱豆欢呼鼓舞的粉丝。
英雄爱吃重口味
看上去现代化的名古屋,并不是一座没有历史积淀的城市。战国时期的日本实行五畿七道分国制度,共有六十六国。原属东海道的尾张国、三河国后均并入爱知县。一提到尾张,稍微了解日本历史的人都知道,著名的“尾张大傻瓜”,兴于桶狭间合战,盛于“天下布武”,“乐市乐座”,衰于本能寺事变的织田信长。织田信长出生于那古野城,也就是如今的名古屋城(名古屋圆山公园附近)。织田信长性格乖张,不按套路出牌的特点使他一开始并不受尾张国臣民的待见,自迎娶美浓国“蝮蛇”斋藤道三的女儿浓姬斋藤归蝶,其父织田信秀去世,织田信长成为尾张国主后,他的谋略智慧才慢慢得以展现出来。而后因桶狭间合战一举成名,拿下岳父的美浓国将其更名为岐阜,鼓励自由贸易,打造繁荣城市。织田信长可谓日本战国后期最强大名,掌握战国日本大半土地,然而就本能寺之变,被亲信明智光秀策反后,踪迹不明。之所以称为踪迹不明,因据称信长因明智光秀的谋反而切腹自尽,然后尸体始终没有被发现。织田信长传奇的一生也为日后日本的剧作家们,游戏厂商们提供了大量的素材。除此以外,同样传奇的丰臣秀吉也出生于此。战国时代的超级庶民,无法冠姓的丰臣秀吉在22岁时投奔织田氏,37岁成为长滨城城主,55岁统一天下。神一般屌丝大逆袭的故事也一直为后人称道。
因为常年在外打仗,耗费大量体力需要补充大量盐分,织田信长是出了名的重口味。在京都吃饭时,抱怨饭菜太过清淡,想说是不是被怠慢而发怒。第二天,同样的菜式,只是加重调味,信长便不再抱怨什么。
在名古屋的几天,名古屋的名物虽未尝尽,也许是因为织田信长带来的先入为主,也有可能是日本料理尝试的经验过少,重口味的感受十分清晰。
鳗鱼饭(ひつまぶし)
原本计划在蓬莱屋吃上一碗鳗鱼饭,可出发时间较晚,怕是到店后也要等待好几个小时,便作罢。我们就近选择了一家大商场里的鳗鱼饭店,到那已排上了几桌,询问店家大概需要等不到半小时,好像也能接受。一边等位,一边吃力地阅读菜单。因为是第一次在日本在名古屋吃鳗鱼饭,一鼓作气来个大型的吧,极品鳗鱼饭,7400日元一位。
爱知县的鳗鱼饭三吃最为特色。可用鳗鱼拌饭吃,也可鳗鱼就着饭吃,还可鳗鱼饭泡茶水或日式汤头吃。
鳗鱼肥厚,加之酱料十足,刚开始吃,十分满足。拌好的鳗鱼饭加上一些海苔丝,鳗鱼拌饭的厚实感和海苔丝若隐若现的清脆,使口味变得丰富起来。用汤头泡鳗鱼拌饭吃,可解腻,浸过鳗鱼的汤头顿时变得更加鲜美。可吃到一半靠后时,我已能感觉鳗鱼的脂气从下至上,一阵阵地顶住喉头。喝点茶,吃点小菜,安慰自己,压一压腻味继续吃,可别浪费啊。
味增煮乌冬面(味噌煮込みうどん)
味增煮乌冬并不是有意去尝试的,而是偶然走到一家小店,小店供应有配有炸物的一人份定食和味增煮乌冬面。总吃炸物怕长痘,索性要了一碗味增煮豆腐和乌冬面,外加一碗米饭(点菜失误的结果)。
所谓味增,就是以黄豆为基础原料加以发酵,放入汤品入味的调味品。就颜色而言,日本的味增主要分为赤味增和白味增,简而言之,赤味增,制曲时间长,味重,白味增制曲时间短,味轻。
名古屋及周边地区主要以食用赤味增为主,味增煮乌冬面面相并不讨喜,由砂锅为容器,一锅上来棕成一团。乌冬面的口感也不是过去吃到的绵软口感,相对较硬。看着友人们吃着摆盘精美的炸猪排定食,再看看我自己面前价格相差无几的煮乌冬,我略显惆怅。
现在想来,之所以感觉口味厚重,不像一般日餐给人以清淡的印象,应该是乡土料理,本不是公卿料理供给达官贵人的食物。乡土料理应是家常料理,庶民料理,而庶民平时需要从事大量的体力劳动,给庶民吃的料理自然味道就重了。
炸猪排饭(カツ丼)
大学里的日语老师一直记不住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Ma打头的很大一长串。因为实在记不住,干脆直接叫她蛋黄酱(Mayo)。Mayo是个六十几岁特别小个的老太太,听同学说,她特别喜欢坐在凳子上荡漾她的双腿,因为我也不高,坐在后排一直没有机会见着她荡腿。Mayo除了每节课都会问我们“现在几点钟?”(今何時ですが?)外,每节课都会给我们推荐炸猪排(とんかつ),而名古屋炸猪排饭(カツ丼)说是很有特色,一定要去尝一下。
傍晚,我们来到了广告打得最猛的一家猪排盖饭店。这家店的吉祥物是一只有一米八大长腿的猪。看起来怪怪的,既没有猪的可爱,可没什么食欲,不知道想说明什么,是吃了长高吗。这家店主打味增猪排,说实话,我吃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倒是不同的肉类型还挺有特色。有女士最爱吃的猪颈肉,嫩滑,有三厘米超厚的肉排,满口。可别说,吃到最后,加了特色味增的猪排开始显现不同,以往吃炸猪排饭,吃到最后十分腻口,长腿猪家的味增猪排并不会有这种不悦的感觉。
一米八大长腿的猪吉祥物
多灾多难的名古屋城
到达名古屋城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兴致勃勃地去买票,大爷向我做出双手比叉的姿势,意思是他们已经下班,不再接待客人。无奈,走了大老远,只能远眺一下日本三大名城之一的名古屋城(另外两个是大阪城和熊本城)。
名古屋城坐落的地方是当年织田信长出生的那古野城的旧迹。说来遗憾,日本的三大名城无不例外都是后人仿造修建而成的。现今日本保存下来的天守阁仅十二座。天守阁即“橹”,为一城之箭楼,塔楼。战时为防御要塞,平时作为一城的权利财富的象征。
1609年,德川家康下令修建名古屋城,意在削弱丰臣秀吉旧部的财力。据记载,名古屋城正脊由阴阳金鸱吻装饰,阳在北,由194片金鳞裹身;阴在南,身着金鳞236片。鸱吻相传为龙的第九个儿子,中国古代建筑中也常用其作为屋脊或是正脊的装饰,其有避火,驱害之意。
皆因财政危机,于1726年、1827年、1846年,两只鸱吻三次轻装,被拆掉金鳞,以填补财政虚空;1937年突遇盗贼,部分金鳞被盗;1945年,美军空袭名古屋市,大半名古屋市化为一片废墟,名古屋城也未幸免于难。两只屋脊上的辟邪物,没有守住自己的平安,也没能保护名古屋城。
1959年名古屋城重建的工作开启,至今仍在扩建中。
旅人特意去东京,感受大都市的繁华,有人去大阪,京都,奈良,感受古风日本,追寻唐代遗踪。而名古屋,作为大部分人抵达日本后的中转站。过去的踪迹,大部被战争摧毁,现在又淹没在现代化中,真是一个过去被过去遗忘,现代被现代遗忘的城市啊。
据说,织田信长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无关是非”,大意为没有什么办法吧。没什么办法,既然发生了,就去接受吧。这也许就是名古屋,看似存在感不强,陌陌地,朴质地坐落于日本中部,普普通通,安安静静,却也蕴含自己独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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