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钟了,按照我和爱人的生活习惯,总是要在这个时间,到校园里小学部教学楼后面的小操场上散步。
刚走进场地入口,抬眼看见同事小高老师也正在散步,旁边还跟着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太太,我们认为是高老师的母亲。
于是我和爱人紧赶几步上前打招呼:“这是……?”
高老师马上说:“这是咱们学校的老教师黑老师。”
我和爱人齐呼:“黑老师好!”
黑老师一直和蔼地望着我们,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
我们边走边交谈。
我们知道了黑老师是北京市育英学校的老教师,已经80多岁了。但是黑老师耳不聋眼不花,尤其是她的牙齿,洁白而完美。这让我们一起散步的这些年轻的老师羡慕不已。
我们都在向黑老师探讨,如何才能保护好自己的牙齿,牙齿对于一个人的健康与寿命太重要了。此时,有一位老者也笑盈盈地走过来,他精神抖擞,同样是耳不聋眼不花,牙齿洁白而完美。背笔直着,走起路来很轻松。
黑老师笑着说:“这是我老伴,他姓傅,今年也80多岁了,比我大三岁,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傅老师主动与我并肩前行,述说着他们的故事:“我俩都是回族人,我们对育英学校很有感情。学校原先都是平房,房与房都用连廊接着,下雨天老师们都不用打伞。以后财政部把西边那一片地用了,学校的这些楼房是他们给建的。东边和北边的这些住宅小区,原先都在校园内,以后住户越来越复杂,为了安全,才修了院墙隔开。”
“学校国学馆前墙上的《弟子规》全文就是黑老师写的,我们夫妻俩幼年时的家规要求是:每天做完学校作业后,要练习书写毛笔字、打珠算。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
我说:“现在的孩子练字得少了,很多教师写的字也不好,教学练字的老师也不够用。现在的孩子啊,都迷恋网络和手机。”
我们不断地感叹中国传统文化快的缺失,毛笔字快被大家遗忘了。
傅老师又讲到了文化大革命。他说:“那时好多老师被迫害,我们被称为‘臭老九’。我因为教英语,曾经被一位女学生打了一巴掌,我是最轻的,就像在眼前一样啊。”
他继续说:“有一天,我骑自行车出门,刚好碰到这名学生,那时我已不认识她了。这名学生见到我,迅速下了车子,在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对不起老师,请您原谅我吧,我那时不懂事。我说,我们都是受害者,没事的,孩子,都过去了。”
我静静地听着,眼圈红了。
黑老师在旁边一直安静地听着,微笑着望着我与她的老伴。
她说:“傅老师还喜欢剑法,他常把剑法中运用的气功介绍给我,书法和练剑是我们健身养性的主要方式,我们把书房命名为“正气书屋”,也称“剑兰宅”。
傅老师说:“我们在假期或双休日,义务辅导咱学校几个孩子的书法,每星期四下午,在咱学校的老教师活动中心志愿给老教师们上书法课。李老师,您先等等,我回家给您拿一本我俩的书法作品集,请您指教。”
我赶忙说:“太好了!我毛笔字写得不好,但是我也喜欢书法。”
接着我又立即补充说:“我也回家,把我最近出版的一本论著《博弈中的追求——一位农村学校校长的“零”作业追求》送给您,请您二老有时间的话给予指正。”
过了半小时,我们又相聚在这个小操场上。
傅老师从一个白色塑料包里小心地拿出一本绿色封面的集子,名称是《习墨拾遗》。接过作品集,我一页一页地翻着。那工整、苍劲的一幅幅作品,尤其是那些几百字上千字的小楷长卷,让我赞叹不已!
除了感叹书写功夫之外,我好像看到了两位老教师数年如一日坚持练习书法和剑法的情景。他们淡泊名利、弘扬正气的精神,可谓“剑锋显正气,慧墨藏书屋”。
我与傅老师互相交换了住址和电话号码,两位老教师住在七号楼二单元401,我们住在九号楼二单元401。我还知道两位老教师在八十高龄还玩上了手机微信。
我和爱人一起说:“好有缘啊!我们一定亲自去拜访两位老前辈,求您们两幅作品。我们微信联系吧。”
两位老教师携着手,平淡悠然地离开了操场。
我却陷入了沉思:不管这个世界如何纷扰,我们总能遇到执着而又有信仰的人。当岁月将一个人的阅历沉淀为淡薄,一个人的心在时间的打磨下,变得玲珑剔透。岁月不再是让人变老的利器,而是拂去我们行走时身上尘土的清风。
回家,8:00,我给傅老师发了一条微信:傅老师、黑老师,祝你们生活幸福!
10:15,收到黑老师的回复:谢谢您的祝福?您的宝书写得很好!我们已经读完了第一章,我们俩交换着,一人读一人听。
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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