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罗
午夜里,我独自在偌大的房间里辗转难眠。窗外稀稀疏疏的蛐蛐蝈蝈演奏曲,不间断地从白色的百叶窗的夹缝里钻进来。空气里,集结着断断续续的汽车鸣笛声,正从老城的四面八方向十字路口的旅店汇集,偶尔几声彻鸣,像是一颗横冲直撞的烟火,音色绽开在古老的埃及博物馆旁边。这般嘈嘈杂杂的动静,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博物馆里,那些埃及王、王后和法老们的复活。
凌晨五点,老城里,阿拉的祷告骤然响起,一声抑扬顿挫,且又剪不断的“啊---”音像是一粒速溶的药丸,一扔进开罗就迅速溶解开来,这音量拉开了时间的维度,也唱出了穆斯林宗教文化的深度。这样的声音,感觉像是一双从天空里伸向世人梦里的温暖大手,轻轻地掀开世人熟眠的被子,唤醒沉眠的心。此情此景,仿佛这世间再寂寞的人,只要卧进这一方千年寂静的文明,听着老房子讲着的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往,想着人生百年的生死轮回,心情定会释然。对于我来说,这样一天五次的朝拜祈祷是再熟悉不过了,从马来西亚到马尔代夫再到埃及,最近一两年的时间和穆斯林文化结下了不浅的缘分,也因为这样的一份熟悉,渐渐地,我开始信任穆斯林宗教教义约束出来的民众,我开始尝试地理解宗教文化所传达出来的信念,也慢慢地懂得孤独的力量和深意。
五时过半就至初晨,巨大的时空差异和窗外逐渐密集且声声入耳的喧哗,搅的我这个异国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沉眠。所以,我心想着与其赖床,还不如赶趟朝阳的早。于是,我三下两下打理好自己,带上小包就下楼了。前脚刚踏出老楼,空气里弥漫过来清幽幽的晨风,扑面而来,像是一张沾了水的的洗脸毛巾,擦掉了身体里尚且残留的睡意。我暗自偷笑,这回也当次富婆,一个人承包下了老城一天到晚都少有的清净。走在无人的街道,我迅速地穿过大转口,向着尼罗河的方向走去,没过几分钟,就到了。到了人类历史上四大文明起源的母亲河之一---尼罗河,终于,我漂洋过海见到了她。这一刻,我在开罗城这一旁观望她,这河水虽算不上清澈见底,但也近乎看不出千万年来,历史演进过程中淤积下来的污秽。眼前的尼罗河,没有小家碧玉的美娇娘明艳动人,也似乎看不出大家闺秀矜持莞尔的优雅。但是,她那种只有一家之女主才有的包容和祥和气质,也能轻易的折服陌生人。放眼望去,流水悄无声息在厚实的河床上流淌,似乎看不到尽头,河两岸的杂草和建筑物都温顺着跟着水流延伸开去,我猜想,一眼望不到边的尽头,定是衔接着海角天涯。再近些的地方,是一架老桥把河面当镜子照时,顾影自怜的可爱模样。穿过桥身,跃过越远越发模糊的几座桥体,河道两旁弥漫着雾蒙蒙的水汽,才越发神奇般地清晰起来,等到朝阳徐缓的升起时,母亲河就以此来叫老男孩开罗洗擦满身的尘垢,也教对岸的吉萨公主沐浴更衣。
这样好的清晨,有晨曦阳光的味道夹杂着风中的尘埃,在尼罗河的上方游离,偶尔几只残旧的渔舟从从河面划过,留下一串串波光粼粼的纹路。我站在河桥之上,呼吸在风尘之中,望着渐行渐远的渔舟,伸出手,试图去抚平河面上那一串串的皱纹。
埃及财主
我漫步到了一座开罗与吉萨牵手的桥上。眼下晨曦才晒干浓雾,精神抖擞地洒下千丝万缕的阳光,有些投到水里,湖面顿时就泛出星星灼眼的鳞光;还有些泼到桥面上,洗的桥路熠熠生辉;还有些浇到两岸的草丛里,甚至也落在老城中楼与楼之间的缝隙里。我心想,这要是落在沙漠里,照在金字塔的塔尖上又该是怎样的一种豪迈呢?既是到了桥上,时间也还早,那就不如亲眼去看看吧!那就趁现在去看吉萨金字塔。于是,我告诉守城老人撒以,让他带我去哪家他介绍过的吉萨金字塔区的一家旅行社。
撒以是我到开罗市中心住的第二个清晨认识的,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把行李摞到第二家旅社。然而,走到十字路口的埃及银行行长雕塑前,望着眼前星罗交错的道路时,我傻了眼,这些建筑和道路长的像是孪生的胞兄弟,我一个外人何曾分的清楚呢?当时,我何其懊恼自己没办张手机卡,至少自己可以用手机地图。正在我捶胸顿足之际,一位蹒跚的老人,放下手上的报纸,从城管的座椅上起身,穿过薄雾清晨的道路,徐缓地向我走来,那感觉有点像是《西游记》里下凡帮助孙猴子的老神仙。那老人身材魁梧,衣着干净却讲究,并不像是开罗一般守城的老人,他带着一副深咖色的眼睛,右手里拿着一串朱红的念珠,手臂上带着一块精致的手表,穿着皮鞋。
后来,他跟我介绍说他叫撒以,之前在政府部门工作,退休以后做了一位守城老人。撒以是个诙谐的老人,他坚持把我送到旅社的门下,这段期间他讲他年轻时当过“环球先生”的故事,并且还拿捏有度的介绍了些旅行咨询。尽管,言语之间,我心里明白他一定也是某些旅行社的“线人”,但是,我却愿意信任这位老人。所以,我找到撒以,让他带我去吉萨金字塔。
我和撒以到他所说的政府旅行社的时候才七点,由于时间太早的缘故,老板还没有到,仅有几个伙夫忙里忙外。
于是,趁着这个空挡撒以跟我介绍:“简,你知道吗?因为这家旅行社是属于政府的,收的钱一定是最少的。这个老板有两个自己的农场,马都是从西班牙运过来的。”
尽管,我心里怀疑,这儿哪里是什么政府旅行社。但是,我判断撒以并不是个绝对的骗子,反正在哪儿看都会被人赚钱,还不如帮帮这位看起来挺有骨气的“环球老先生”,只要老板要价不要太过分的话。
“哦,那很厉害啊!这里有几座金字塔?”我随声应和着。
“像是我第一天就给你讲过的,这里有九座金字塔,其中最高大的三座就是胡夫祖孙三代,另外还有一旁的女王塔,这些女王塔较与国王的都要低矮一些。”撒以一边解释,一边拖着硕大而又衰老的身体,踉踉跄跄走向正对面的一张导图,指着说:“现在塔内都没有木乃伊了,因为怕损坏,他们都被存放在开罗博物馆内了……”
这时候,一个一席白衣打扮的大汉出现在我们眼前,他叼着烟斗,右手齐腰,手里拿着一长串血红色的念珠,走路带风似地走了进来,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国内的大财主或者是暴发户,只是这暴发户眉宇之间不仅带着些商人气质的精明,还有一种江湖狭义的豪气,所以,也并不显得十分讨厌。撒以一见到他便起身上去打招呼,接着就是一阵不知所云的对话,与我来讲就是一串叽哩哇啦的鸟语,硬是我使上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聪明劲儿,最多也只能明白一些基本的招呼语,像是“萨拉玛.阿拉以供”(你好)、“舒壳嚷”(谢谢)、“因莎拉”(以上帝的名义)、“哈喇子”(终于)等等……
终于,这两人结束了寒暄。撒以开始向财大气粗的老板介绍我说:“胡赛因,这是简,从中国过来。”
于是,这个脸上挂须的大老板赶紧把右手上的念珠换到左手,然后抖了抖衣袖和大手臂上的那块野蛮的金表,伸出来道:“简,你好,我叫侯赛因,是这里的老板,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侯赛因,撒以一路都跟我介绍你,说你可以给到我最好的金字塔之旅的价钱和经历,我很期待。”我也应和着,心想着先探探这位“大财主”的底儿,以防被坑。
这个精明的财主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慌不忙地接话说:“当然啦!我亲爱的中国朋友,你是撒以的朋友,我肯定给你最好的。我这里有三种选择:一是初级的,仅仅看金字塔半个小时,25美金;二是中级,马或者骆驼任选一样,从沙漠外线转到胡夫金字塔前面,再去看狮身人面像,2个小时,总共55美金;三是高级,马和骆驼都带,不仅看胡夫区的金子塔,也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已经忘记他说的哪个地方),一天8个小时,总价130美金。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当然,我推荐你去第三个,因为这个你几乎可以对金字塔的历史背景有一个全面的了解,而且还有专门的导游和你一起,马和骆驼随便你骑。”
“谢谢你,胡赛因先生,给我这么多选项。很抱歉,我几乎没有可能选择第三个,因为我必须在今天早上11点之前回到埃及展馆,我还有工作要做。当然,第一个又太简单,我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我唯一的考虑就是选项二,可是您的价钱给的太吓人了,我问过我开罗的旅行社,他们给我400埃及磅一整天,你这样的价钱,我接受有些困难。”我尝试着探他的口气。
“哈哈哈……”大财主突然大笑起来说: “简,我敢百分之百确定,你的旅店给你的这个价钱只是一天司机的费用,根本不包括门票和其他,因为仅仅是进门的票钱就已经超过15美金了,更何况其他的呢?”
我有点不相信,但是又悔不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网上查查票价呢?但如果今天不看,那意味着后面我需要花一天的时间再过来,那么,去压力山大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事到如今,我只能和老板周旋了:“侯赛因先生,即便如此,你的价格对于我来说还是过高,我相信这里面还有空间可讲。这样好了,我给你40美金,怎么样?”
大财主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态度一下子变得坚决了许多说:“亲爱的中国朋友,50美金,我给你的最后价钱,另外附加马和骆驼全程陪同,在额外送你两张参观皇后金字塔内部的票,还有我会给你我们这边最好的向导艾德。你可以先尝试,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给你退钱,如果你满意,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顾客。这样吧,现在才七点半,金子塔八点开,时间还早,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另外,我这里有早饭和茶,免费为你提供。”
买家话都说到点上了,我也没什么理由再厚着脸皮讨价还价了。于是,撒以和我进到里屋喝茶吃早点。财主不慌不忙地去到门口外,做到那张铺着彩图毛毯的床榻上,抽起了西夏。
刚刚在埃及的前几日,根本就没有吃过饱饭,主要不习惯他们的饮食习惯,不管吃什么,都能吃出膻气,就连意面,都有一股浓重的羊油味道。幸好,当地人喝茶时会放薄荷叶子,这才压下心头翻云覆雨的吐感。吃完饭,喝完茶,我和撒以也信步走到户外。大财主正在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西夏,正对面是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两脚夹起一匹黝黑健硕的黑马马蹄,低着头,两手熟练地操持着手中的钳子,马脚掌心的角质也一块有一块的脱落。旁边另外一个小男孩,皮肤和夹马蹄的小伙子一般黝黑,但样子却稚嫩许多,他双手紧握缰绳,看样子是害怕马惊起踩伤“扯后腿”的小伙子。我看着眼前英俊潇洒的俊马遭受如此的折磨,心里泛出些许酸楚,一想到被人从肉里拔出指甲的感觉,便是一身鸡皮疙瘩,一阵感同身受的剧痛。
于是,我脱口而出:“我的天啊,这也太残忍了吧!好痛啊!”
“哈哈……”财主大笑一声说:
“马才不会痛呢,它们十分喜欢这样的时候。”
“不可能,它们怎么会喜欢呢?”我心想着,这等残忍的狠货,就不怕以后死了被安拉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吗?
“简小姐,试着想一想,如果有人服侍你,给你剪指甲,刮指甲里面的灰尘,你是什么感觉?是痛?还是享受?”大财主得意地看了看我,接着说:“我和马、骆驼打交道都快接近30年的历史了,我了解他们比了解我老婆都多。你看看,这里面有十几匹马,外面还有骆驼,我看天天给它们打照面。你是不知道,这里任意一匹马或者骆驼都的花我几百万埃及镑,你说我能虐待他们吗?哈哈哈……”
大财主的这番话还真说服了我,开始觉得这为人财主,也有诸多不易。于是,我接受了他的提议。
落马有声
起初,财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给了我一匹骆驼和一匹马。但是,那所谓的最好的向导就让人堪忧了,财主封他为此旅社金子招牌的导游—艾德,听闻他得这一雅号还是因为这人极会给游客拍照,而亚洲游客本来就热衷拍照,所以他就得了这块招牌。唉!这财主还是不懂我的心啊,我看金字塔何曾是因为照片而来的呢,故事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对拥有一匹马和一匹骆驼的渴望了。
瞧瞧!这个艾德个头比我还小,人长得圆鼓鼓的,更让人操心的是他右脚有些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左手也是掉了三根手指,难以使出全力去抓东西。这样的情况下,看他上马便觉得是个挑战。好在这个艾德可能跟这里大多数居民一样,熟悉马匹和骆驼的习性,所以,他一吹口哨或者嘴里呢喃两句,马后那匹高大的骆驼就乖乖地付下身躯,恭候我上背。等到我的骆驼完全站稳,艾德确定我可以驾驭之后,他自己才准备往马背上爬。他左脚稳稳地踩住左边的马栓,整个圆鼓鼓的身躯就趴在马背上,这个场面夹杂着一味辛酸、一味滑稽,趴在马背上的艾德像是一条蠕虫,不停地扭动着自己不方便的身体,大概一分钟左右,他才好不容易把右腿放进右边的马栓里,直立起胸膛来。这时,艾德回过满头大汗的头,露出洁白的大牙盘,骄傲而又无邪的冲我笑着说:“一切都没有问题吧?埃及女王。”
“当然啦,我英勇的骑士。”我尽管说着骑士,但是这喜剧的场面,我没感觉多么女王,反而觉得自己是堂吉诃德,而艾德就是我愚钝忠诚的桑丘。
正这样想着,远处浩浩荡荡的踢踢踏踏声越逼越进,远远望去,一群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正策马扬鞭地在马路上“撒野”。
“踢踢踏踏…”
“轰轰隆隆……”
“哈……”
那架势,把缓速前行的汽车都吓得靠边站了。我和艾德更是不敢多做一步的前进,眼看那群“侠肝义胆”的壮士就要逼近的时候,一声巨响,好像砸的脚下的土地都不由地颤抖了。
“哐……”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大块头,被他那匹桀骜不驯的鬃毛使劲儿地甩了下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马儿调起皮来真是又伤身体又伤心。被马甩出去的的那个小伙子,体型健硕魁梧,看起来身手也是不凡,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却被摔了个狗吃屎,何况马队里还有三个女将,更何况看客中还有一个准备羡慕他们策马狂奔的异国人呢!这让他情何以堪,如何不感到羞耻呢!
等小伙子从地上羞愧无奈地爬起来时,那鬃毛挺起高傲的头颅,翘起漂亮的鬃毛尾巴,面露诙谐的笑意,早就不知道逃到多远的地方去了。随行的小伙伴们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及时地刹住了马,回过头来,指着拍屁股的落马同伴,笑的前俯后仰。再看看道路两旁的看客,大多数人早已经是涕泪纵横了。
大约四五分钟过去了,我们终于笑得差不多了,小伙子也爬上另外一个同伴的马背上走了,艾德才傻呵呵地转过头来问:“埃及女王,我们可以走了吗?”
“让我们走吧,我忠诚的骑士!”话语之间,我们沿路往漫漫黄沙的大漠走去。
黄沙漫漫随风舞,阻不断,旅人行尽天涯路。天涯路里,我和艾德骑着瘦马弱驼,行进在看不穿的历史迷雾里,迟缓地向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狮身人面像靠近。仰望头顶,大漠与青天的距离就像是生命与宇宙间的桥梁。回顾身后,是马蹄、驼蹄,亦或者说是人的足迹,在荒漠里烙下那一串串深深浅浅的印痕。向西,向着金字塔矗立地方,我开始放任心灵去追赶太阳。
艾德在前面骑着马,牵着我的骆驼。说实话,这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骑骆驼,刚刚骑上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闹腾,觉得身上张两只手不够抓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两米多高的地方使劲儿地掉下去。这也才没多大功夫,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放开了,偶尔,我还尝试着去放开鞍把,双手去捉缰绳。
“生活在吉萨这边的普通人几乎都会骑马和骆驼,骆驼是沙漠之舟!”艾德牵着马在前边跟我介绍道。
“那你们是不是一个月喂一次骆驼?”
艾德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女王,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从书上学的啊,骆驼可以一个月不吃东西,在荒漠里行走。”我不解地问。
“可能你们的书上说的不全对,我们的骆驼必须天天喂,而且喂很多,因为它们的胃好大。但是,如果在没有水和食物的情况下,它们可以生存一个月之久。”
“这样啊!你这么懂沙漠里的动物,那你的家人和你一样吗?”我追问道。
一说到家人,艾德转过头来,一张被烈日晒的真不开眼的大黑脸,立刻就眉开眼笑地绽放出花儿来了,他笑呵呵地说道:“嘿嘿,都会。”他又转过去继续说:“尤其是我的小儿子,六岁就在爬马背了,还有个大女儿十岁,她都差不多和我一般高了,你看看,我不高,可是我的丫头以后一定比我高,她骑马和你骑骆驼一样,一点儿也不害怕…….”
听着艾德讲他家人,我在身后听着特别舒服。这一路上,我们没有驼铃,也找不出一支竹笛来吹奏,他的言语,像是风中却飘来悠扬的乐曲,略过耳畔,拨弄我的心弦。这样的气氛让我忆起曾经摘录过的一首诗,里面有一段文字曾激起了我心中无限的波澜,诗说:驱逐孤独的最好的做法就是欣赏自己狂怪的大笑,暗夜中,月亮是你最忠实的伴侣。然而,即便是孤独地行径在沙漠里,我并无冲动发狂地大笑,却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孤独,在白昼里,一片蓝天,万顷大漠,一匹马,一匹骆驼,两个不相干的人,去拜访千万年垒积的孤独。
黄漠无涯,天地一片苍茫,回顾身后,吉萨市的面容,悄然隐匿在沙尘里,最后竟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若隐若现。而原本神秘的金字塔,却因距离的拉近,越来越立体,正因为这样,那些悠远古老的神话,盘根未结的传说,一幕幕的,似乎在眼前活灵活现地上演了。
“看哪!就在眼前。”艾德突然提高了分贝,高声地叫喊着。
顶着烈日,我眯着眼睛望去,金字塔群分外清晰地映入眼帘,从我们的方位来看,正好看见三座端正的小金子塔背依三座顶天立地的大金子塔。
艾德问:“你猜猜看哪个是第一座金字塔是这里的第一座金字塔。”
“最右边,胡夫金字塔,对吗?”我自信满满地说,我心里暗自发笑,在家等待的半个月,我的功课可不是白做的。根据资料来看,吉萨金字塔群,主要以胡夫金字塔、哈夫拉金字塔和门卡乌拉金字塔,祖孙三代的大金字塔为主。大金字塔是第四王朝第二个国王胡夫的陵墓,建于公元前2690年左右。原高146.5米,因年久风化,顶端剥落10米,现高136.5米;底座每边长230多米,三角面斜度52度,塔底面积52900平方米;塔身由230万块石头砌成,每块石头平均重2.5吨,有的重达几十吨;有学者估计,如果用火车装运金字塔的石料,大约要用60万节车皮;如果把这些石头凿碎,铺成一条一尺宽的道路,大约可以绕地球一周。第二座金字塔是胡夫的儿子哈佛拉国王的陵墓,建于公元前2650年,它至今已有4500多年的历史。比胡夫金字塔低3米,现高为133.5米。但建筑形式更加完美壮观,塔前建有庙宇等附属建筑和著名的狮身人面像。第三座金字塔是胡夫的孙子门卡乌拉国王的陵墓,建于公元前2600年左右。当时正是第四王朝衰落时期,门卡乌拉金字塔的高度突然降低到66米。但是,有的文献也称,卡乌拉金字塔之所以会矮如此之多,是因为国王英年早逝,塔身还没能按照规划的完成。
“对,你很棒!”艾德似乎早就准备这样一句溢美之词。
刚刚来埃及的前几天,道听途说再加上所见所感,我总算对埃及这个神秘的朋友有些了解,这里的普通人收入相对较低,科技与工业产业相对落后,很多人生活的保障主要依赖于旅游产业。像艾德这样的导游,他们面临的竞争压力和生活压力都很大,所以,他们会尽量地让自己所服务的顾客感觉到舒服,以此能多赚些收入。
“谢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卡乌拉金字塔会比前两个金字塔低出好多倍呢?”我好生好气地问,本想着艾德作为一个当地人,可以给一个让我信服的答案。谁想,我们到了金子塔正对大约五百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身着阿拉伯服饰的中年男人,头戴Keffiyeh的头巾,满身沙土,正坐在火堆旁边烧水。
艾德走到哪,也没征得我的意见就下马了,还招呼着我的骆驼让我下来,只听他嘴里:“呲咯,呲咯”两下,我胯下的坐骑就乖乖地俯首跪下了,想着是在这里喝水,我还是下来了。带着头巾的男人递给艾德一瓶水,随后又毕恭毕敬地给我送来一瓶可乐。
我拿起可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然后打开合了一下口。这下好了,那中年男子终于开口了:“小费。”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意思是要个给他小费。这些年,我有游历过一些人文古迹,也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商贩在景区旁边讨生活,但这一次,真的让我开始觉得失落,心里满满地被古迹下的现代人文荒漠化了。
我掏出3美金,生气地递给他说:“谢谢!”
“对不起,这不够,五美金!”他失望看着我,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
“这还不够,3美金我去开罗可以给你买多少瓶可乐,你告诉我?”见他善不罢休,我怒火中烧,态度变得十分强硬。这下,那中年男子才愁了我一眼,爬上骆驼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离开,我心里越发地不爽快,尽管,我相信他们也是为了生活。我低头走向一边莫不吭声的艾德,像那个戴头巾的阿拉伯人看我一般瞅了他一样,估计他也体会出来我这眼神里多多少少流露除了对他的失望,毕竟,这一路上,我可是真诚地认为艾德是一个可靠的向导与朋友。
艾德赶快避开我的眼睛,扬起他那被烈阳晒的油光满面的脸,强颜着欢笑,露出满口白牙,故意抬高语调跟我说:“我的女王,让我来给您照照片吧!”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看来我这个向导,并没有深入地去了解自己这片土地上的故事,游客与他们来讲,不过是从遥远的地方,来到他们这片土地上拍照片的人,只要有好照片,游客就会开心。但我已经别无选择,那就接受吧!故事可以喂饱我的兴趣,但是每一段经历却是生命长廊里,回忆的丰碑,我可以拿阅读来满足好奇的兴趣,然而,经历不是说能抹掉就能抹掉的记忆,我不想板着脸,抑郁着心情去观摩我好不容易才到达的远方。接受眼前的一切,那一刻,是唯一能够让自己觉得安全的信条。
时间越走越慢,艳阳从塔脚的影子爬到了塔尖的当空。我跟艾德交换了坐骑,骑在马上,拽着缰绳,我们往金子塔靠近。按照“大财主”的安排,我先后参观了三个皇后墓洞,每一个洞内都有一些留下的石砖,墙壁上有些耐人寻味的图案,那应该是古埃及用来描述墓主的生平事迹,还有死时神明对其判决的历史。苦于当时,我没有一个好的向导,所以进去一趟也是走马观花,再加上,总是有各种不知名的“跟屁虫”上来,要求给照照片或者解答,跟着便是狮子大开口式地要小费,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弄的我精疲力竭,最后只有慌忙逃窜了。
我“逃出”最后一个墓洞,一直往前跑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才停下来喘口气,还担惊受怕地望望后面,生怕那些人追上来。就在回头之际,狮身人面兽背影映入我的眼帘,停下步伐,远方有一条清晰的界限,隔开了密密麻麻的吉萨以及尼罗河那边的开罗城市建筑群,这边是黄沙漫漫的大漠。接线之间,来来回回地穿梭者稀稀疏疏的人们,像是蚂蚁星罗散布。
大概过了几分钟,我回过神来,慢慢地向艾德等我的地点走过去。烈日下,黝黑发亮的艾德骑着瘦马,手里牵卧在沙里的消驼,无精打采地冲我招手。我心中无奈地想:这仨儿,得是多大花费啊!
埃及.吉萨
2017年9月26日至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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