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

最近降温了，偏偏暖气不给力，小区业主群里每天都有人吐槽，好像冷得不得了，其实我觉得还可以，并不冷，只是没那么热罢了。

记得刚刚搬到这里的冬天，那是真热，地暖热的让人以为不是冬天，晚上要开着窗子才能睡着。屋里的温度一不小心就达到了28℃，遇上个晴天简直跟过夏天一样。

那样热，让人怀疑：这算不算花钱找罪受？甚至开始怀念冬天的冷。

很久没有感到冬天的冷。上次，还是很久以前了。

和夏天的热相对的，就是冬天的冷。夏天和冬天就像一对性格迥异的孪生兄弟，一个有着火热的性情，一个有着冰雪的个性，他们因此被人们牢牢记住了。

对于那些四季不分明的地方来说，一年到头或许一样炎热，一样寒冷，他们体会不到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只有生活在四季分明地方的人，才有福气享受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相比之下，夏天的热让人无处可逃，冬天的冷还有可逃之处，比如被窝。

小时候的冬天格外冷，据说那时候全球还没有变暖，所以冬天也冷得比较彻底，不像现在冬天都被称为暖冬。

冬天就是冬天，前面加个暖就显得不伦不类，不像冬天了。

记忆中最深的是每天晚上睡觉钻被窝时的感觉，那时候屋里都生着火炉，但是被窝里没有，每天晚上钻被窝成了一件极其考验意志的事。

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写道：布衾多年冷似铁。对此我深有体会，当年钻的被子就是铁一样冰冷坚硬的被子。

天气冷，被子也跟着冷，除非新做的棉被，或者刚晒过的被子，否则都是一样冷。虽然不像南方冬天那样潮湿，也有着触手可及的冰冷。

每天晚上钻被窝对我们而言都是一种挑战，非要鼓足十万分的勇气才能钻进去，像爬山洞一样一点一点试探着往里钻，钻进去一点停一停，等暖热了这一处再往里钻。

最终整个身子钻进了被窝，可还是不敢摊开来，身体蜷缩着，因为其他没被身体暖热的地方还是一片冰冷。

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梦里睡在大太阳底下️，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醒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摊开，与被子拥抱在一起，昨晚冰冷的被窝成了暖洋洋的安乐窝。偏偏又到了该起床的时候，又要经历最艰难的考验——起床。

在被窝里考虑了很久，终于到不得不起的时候才开始起床，和钻被窝正好相反，起床要以最快速度穿衣服，一刻也不能犹豫，否则就被冻得瑟瑟发抖。

多年后的现在，回忆起小时候冬天的冷，最深刻的就是晚上钻被窝和早晨起床的感觉。那种冷是彻骨的冷，至今难以忘怀。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人们抵御寒冷的方式越来越多，如空调、电热扇、电热毯、暖气，很少再会像过去那样硬扛着，被窝是抵御寒冷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到万不得已不采用。

而且，随着全球变暖的趋势，冬天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寒冷了，小时候那样的冷变得越来越稀少，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有幸感受到了新时代冬天的冷。

刚离开家乡到扬州读研的第一年就遭遇了一场罕见的降温，那一年在本不该下雪的时候突降一场大雪，大有故事《窦娥冤》中那样反常的征兆。

那场大雪带来的降温让当年冬天极其寒冷，那是我在异乡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大概是老天在考验我的耐冻指数，第一次在没有暖气没有火炉的地方过冬，就遭遇如此极端气候。那一年的冬天，至今想来还是一个字：冷。

当时住着学生公寓，没有任何取暖设施，这是到了冬天才发现的，可惜为时已晚，无他，只有靠一身正气来抵御寒冷。

那种冷，是无处躲藏的冷，在北方的家里至少还有火炉旁可以躲避寒冷，但是在扬州的冬天，真是走到哪儿，冷到哪儿。

从外面走进屋里，屋里比外面还冷，从宿舍走到上课的教室，冷得更彻底，因为教室通风好，四处透风，唯一的不同就是有很多人陪着自己瑟瑟发抖。

实在冷得受不了的时候，钻被窝又成了最好的办法。那个冬天，如果不上课，我看一会书就忍不住钻进被窝，尽管告诉自己不要轻易钻被窝，但是寒冷让我别无他法，最终还是回到被窝里。

因为冷，日子也过得特别慢。都说热胀冷缩，可是那里的冬天并没有因为寒冷而缩短，反而显得特别漫长，长得好像活不过这个冬天。那时候望眼欲穿一样等待着春天的到来，春天到了，寒冷却还不舍得离开，直到给我留下了一手冻疮才飘然离去。

在扬州经历了三个冬天后，不知不觉练就了一身御寒的本领。曾在冬天的时候去一个朋友所在的城市玩，住处恰好没有暖气，别人都觉得冷，我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冷，晚上睡得香喷喷的。谁能想到当初那么怕冷的人，如今这么抗冻？人的适应性真是强大。

冬天的冷虽然让人害怕，却不像夏天的热那样找人厌烦，因为寒冷，反倒让人更眷恋温暖。

记忆中我们姐妹一边吃着烤熟的花生、红薯，一边听母亲说些久远的故事，这样围炉夜话的夜晚也只有冬天才有，至今回忆起来都是一团温暖；冬天的傍晚，从外面走进来，嗅到刚煮熟的米粥散发出来的香气，就感觉回到家了。

所以，冬天虽然冷，给人留下的却都是温暖的印象。

冬天的冷，就像夏天的热，因为极端的个性反而让人难以忘怀。就像随着岁月流逝，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人，往往是那些你狠狠爱过或者恨过的人。

202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