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概六年前吧,我还在复读,每天中午和鲁丰、龙龙几个人跑校外吃饭,我那时个性温和,但内心极度叛逆,超级喜欢韩寒。
喜欢到什么地步呢?
有一天中午,我们几个人酒足饭饱,从外面的小餐馆返回学校,过程中不知因为一个什么原因和龙龙起了争执,我们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避让,一路争执到校门口。
我是真的有点恼了,龙龙也一样,罕见的发火。
我忘记这件事情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最后,龙龙撂下一句,你这样的性格,将来进入社会肯定吃亏。
这句话我记了很久,一直到今天。
到现在我都特别讨厌那些故作老成的人,讨厌那些熟悉社会各种规则并应用自如的人。
要知道,我当时刚满十八岁,还在读着韩寒的三重门和零下一度,头一天还在网吧里看罗永浩的演讲视频,听他说,有的鸟儿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做他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躲枪子的。
所以,我无法理解那些人,那些在我看来早已妥协和放弃的人。我觉得自己会一路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后来大学毕业,头一年,我在昆山做销售,因为内心世界与现实社会割裂严重,一度十分痛苦,最后不得已,辞职重新回苏州找工作。
离职那天,我在刘总的办公室和他聊了很久,他是我见过的一些老板里最具书生气质的了,很少用气场压人,如果你是职场人,就会明白这有多难能可贵。
我当时觉得人是不会变的,但人生分阶段,或许我和刘总可以在人生的某个时段里成为朋友。
他说,江寒,你给自己设定的道德标准太高了,太在意个人情绪,有些人,我们知道他不值得深交,但一点不影响和他一起做生意。
我又一次十分气愤,面对刘总说,我们活这一辈子,没必要融入所有的圈子,而是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圈子。
说这话时,我还提到了公司不久前的一次聚餐。
当时昆山的世茂广场有一家星级很高的酒店,打着韩国歌舞餐厅的嘘头,里面的服务员全是朝鲜族人,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不仅如此,每个包厢的客人都可以在吃饭的间隙,看到一些服务员进来表演节目。
包厢很大,摆两张桌子后,依然空出一大片舞台出来。他们只允许观看,不让拍照,吃到一半时,十几朝鲜族的女服务员,进来唱歌、跳舞、弹琴,我记得那是一种很少见的琴,应该是朝鲜族的一种特殊乐器,很大,比钢琴还要大,也很笨重。
我们所有人看着面前几米之隔的歌舞表演,有人大声欢呼,有人小声窃喜。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餐桌上吃剩一半的山珍海味,突然情绪来了,我想,那些姑娘们跳着自己民族的特色舞蹈,可下面的观众没一个懂行的,他们就随便看看,只在意哪一个服务员漂亮,哪一个抬腿的时候能看见丝袜的深处。
他们不时发出欢愉叫好的声音,掌声在昏暗的包间里时断时续。
我感到痛苦,头一次觉得这社会太扯了,她们才艺双全,样貌出众,却在这里做着服务员的工作,他们辛苦多年练习的舞蹈动作,在这里只能面对那些喜欢看他们高抬腿的观众,还有那些带有明显戏谑性的掌声鼓励。
眼前的一切在我看来无法接受,我蜷缩在角落里,借着黑暗的掩护,留下了成年踏入社会后的第一次眼泪。
二、
去年八月份,当时黄渤的电影《一出好戏》上映,身边很多人去看,公司的几个女同事看完后在那讨论电影剧情,说到开心的地方,一个大我好几岁的女同事突然提到我,说,如果我们公司被迫流落荒岛,需要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一起生存,等待救援,她一定会选我,因为江寒,你这个人太好了,值得信赖,但说真的,混职场的话,你的性格不适合。
我听后在一旁苦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厌世情绪又上来了,这他妈算什么道理,能成为你荒岛求生的救命伙伴,却无法成为你一个合格的公司同事?我无法理解。
恰逢当时公司转型,没多久之后,我离开了那家公司,走向了自媒体创业的道路。
待业在家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陷入巨大的挣扎之中,特别害怕别人安慰我,无论是出于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嘲讽,我无法接受那些我以为可以理解我的朋友向我说着一些我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
我害怕得到他们的鼓励,好显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堪。
我害怕自己说出当你选择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时,总有一些人站出来想要给你旁征博引这样的话,这些在我看来太扯,也没必要。
创业也好,写作也好,我都没有成功,最后灰头土脸的重新找工作上班,回归生活的正轨。
也因为那段时间,我认识了很多做自媒体的朋友,他们大都和我一样,以失败告终。
一个写头条影评的哥们儿和我说,妈的,总有人以为做自媒体简单,以为随便露个脸,说两句俏皮话就可以月入几万,其实并不是,他还发了一个大大的流泪的表情过来。
我深以为然,说,是的,我明白你的痛苦,总有人以为创业很容易,创作很简单,敲敲键盘的事,但不是的,真不是的,我是知道这些的。
还认识一个哥们儿,毕业两年多,和我一样怀着所谓文学的梦想,前段时间,他待业在家,每天生活颠倒,非常痛苦,他开玩笑和我说,别人投简历,是给自己所在的城市投,他不一样,他全国各地投,谁要他,他就去哪里。
他说,他现在就想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然后业余时间多一些,好让自己能够专心创作。
你能说他这样的想法错吗?没意义吗?不见得,他能说出文学是探究苦痛这样的话,这是多少自媒体人一辈子也说不来的。
末了的时候,他问我,还写吗?
我回他,放弃了。
三、
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关系很好,认识很多年了,以前总找她玩。后来,我抽烟,喝酒,开始大声骂着脏话,有一天,她实在忍无可忍,质问我怎么变成了这样,她说,谁都可以成为一个社会人,就我不可以。
我能感受到她把积攒很久的话拿到了明面上来说,她明显情绪激动,却努力的克制自己。
我感到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不以为然,凭什么别人都可以放弃,我不可以?别人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而我不行?我也是人群的大多数啊,从没有例外过。
有的人坚持了,没有惊天动地,放弃了,也同样没有掀起一丝涟漪,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类人。
回到这个提问上面,我该如何回答呢?
奇葩说有一期,说变成自己小时候讨厌的那种人,错了吗?很多人给出了很多种回答,但我最喜欢蔡康永的说法,他说,会不会是小时候的那份讨厌错了呢?那只是一份没来由的讨厌,然后恰好发生在了小时候而已。
我很喜欢这个答案。
四、
前几天没事,去店里和他们几个人闲扯,午休的间隙,我和后厨掌勺的哥们儿躲巷子里抽烟,旁边一个穿着打扮十分漂亮性感的女生路过,然后径直走向一辆玛莎拉蒂里面,扬长而去。
这是一条商业老街,不算繁华,但消费水平很高,能在这里消费的,都是有钱人。那哥们儿说,看到没,这么年轻就开着玛莎拉蒂,说明什么?我好奇看了他一眼,等他的下文。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说,这还不简单,说明要么干他妈的人有钱,要么干她的人有钱。
我跟着猛吸一口,接着吐出一个眼圈,看着玛莎拉蒂消失的方向,附和说,是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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