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来世的预约（12）黑魆魆的乱麻
我怔怔地望着她，却无从说起。我无法给予她承诺，因为，她要的承诺，或许，一辈子我都给不起。
她不是诗佳，摔得起，跌倒了，还有许多人围着她，陪着哄；她是独立的，脆弱的，敏感的，不幸的，如果我给予她希望，却又无法信守诺言，那么不如，静止于师生的情谊，当好我这大哥的角色。
“嗯！我明天一早走，就不跟你打招呼了，地址都写清楚了吧？如果……我没时间来接你们，你就跟你爸爸坐车来，到时我让人接你们，好吗？”我轻轻放开手，看着她。
“好！”她眼里似乎划过一丝失落，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
晚上，我来到卢先生的书房，那是电话私下就约好的。这段时间，卢先生在医院放疗，阿苇不知道，以为是同战友一起旅行散心去了。
多日不见，卢先生更瘦了，眼睛也更大了，下眼睑还是一片青灰，他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
“上午我回来，看到您——搂着阿苇——”
“她告诉我她妈妈离开时的境况，是情不自禁。卢先生，请相信我，我把阿苇当做妹妹，不会冒犯。有一天，我会把她的手交到真正爱她的男人手中，不辜负您。”
这一次，我没有心虚，或许下定了决心，扼杀了那个蠢蠢欲动的萌芽，心中也就坦然了。
“从阿梅去世以后，阿苇就去寺庙请了许多经书回来。一有时间，除了画画，就是读经书，有时还会跟我交流一些感悟。她告诉我，佛家认为，人有生灭轮回，灵魂却不灭，肉体只是灵魂借住的旅馆……因此她深信，阿梅不会离开，一直在等我们一家团聚。她教我念南无阿弥陀佛，她说，阿梅也会跟我一起念诵，到时我们一家就能得佛的接引，去西方净土团聚，永不分离……”
我静静地听卢先生讲话，此刻，沉默是金。
“小周，我因着她给予的希望，对我的病痛没有绝望，相反，还有些许憧憬，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是孤独的，是爱把我们攒连起来，但爱也会让我们心生执念，无法放手，可是，现实总是让你无可奈何，因此，我此刻就只能对您心怀感恩，希望我撒手归西的那一天，您能陪她走过人生的必经之路……”
我不知道佛法，没有接触过，90后可能看《圣经》比较多，寺庙的和尚，我不作评判。但我不相信，人做了坏事，就只要烧高香，就能获得救赎。那么这个世界，有钱人是否就能横行霸道，作恶者是否更能有恃无恐？
我没有说话，还是静静地听阿苇爸爸的叮嘱，并且把他公证过的遗嘱揣在口袋里，做得最多的动作便是点头，点头，再点头。
我发现每次与卢先生交谈结束，回到房间，我就必须开足空调，把自己安放进厚厚的被窝，才能沉沉睡去，并且祈祷自己能失忆，卸掉沉重的使命感。
那一夜，我走沉沉睡去了，可竟然做起梦来：梦中，我仿佛看到一团黑影，向我袭来，想逃离，四肢却被锁定，动弹不得，四周没有光线，近似于夜晚，可是，我还能感觉到那团黑过夜的阴影，渐渐逼近……“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找不到声源，却始终跟随我左右，甩也甩不开。
突然发现，胸口有异物堵塞着，尝试着用手清除，取出的是一团黑魆魆的乱麻，愈理愈乱，扯不断，扯不断……直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传达脑部，仔细一看，扯出一段肠子，随后听闻有人低叹：不管是不是愁肠，断根总是要痛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