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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毕业那会找了一份楼管工作,想先养活自己,那时的我社会充满憧憬。作为一个无权无势普通打工人,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人给自己下跪的时候,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也有向别人下跪的那一刻。
一个早晨,我从出租屋出来,走出狭小的巷子,热辣的烟火气息在我单薄的衣服上尽情肆虐,即使我捂住鼻子,依然被呛得差点把早点都吐出来。我前面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不停地向人鞠躬作揖,而正站在各摊位前买早点的路人却视若无睹。又是一个乞讨者,我摸了摸口袋里即将打公交需要的两块钱,无奈地想要绕开。
然而她似乎盯准了我的去路一般,几步就走到了我的对面。她用不太流利的国语对我说,“小伙子,能帮我留意留意我孙子吗?他不见了。”原来只是找人的。我有些愧疚,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老人,她估摸 60-70岁吧,背着一个老旧的黑色旅行包,包打开着似乎有一张照片。见我停下脚步,她眼里露出了光。我心里开始难受起来,对老人说:“您别急,我看看您的照片,我给您留意一下。”这时老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地对我说:“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啊!”
我的眼睛瞬间湿润了,连忙把老人扶起。她却只是一个劲地对我说“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好人”。我瞬间正义感爆棚,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我所能帮她一把。
于是我开始询问她详细情况。她告诉我,她儿子去外地打工挣钱了,孙子六岁,昨天一晚上没回家,问了附近邻居都没找见,算下来已经走丢一天了。可是她去报警,工作人员却告诉她在亲戚朋友家再找找,没到立案时间。
原来如此,我脑子一热,胸脯一拍便和老人家承诺:“奶奶别担心,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有校友群,还有工作群,认识好多人,您把照片给我,我发群里,让大家都留意留意。今天要是再找不到,我就陪您去报警,警察要是不管,我就曝光他们,放心,法治社会,肯定找得见。”
噗通一声,她再次向我下跪,我措手不及,连忙又把她扶起,告诉她我住在附近几楼几楼,安慰她,我晚上下班回来应该会有消息的。
由于正义感爆棚,自己一下忘记时间,刚到商场门口就被执勤的楼层主任抓了个正着,“迟到,罚一百!没有下次哦!”。我灰溜溜地回更衣室,换上工装开始准备给楼层商家开早会。我突发奇想,干脆让楼层的各商家的员工上下班帮注意一下,全楼加起来好几百员工呢。我开完会刚想说这个想法,就见巡楼主任又向我走来。
“小方,你们楼层这个月销售任务差很多啊,我听说你是211毕业的,你今天下班前写个整改方案给我吧。”巡楼主任东瞟瞟西瞅瞅,仿佛非要抓几件违规商品出来不可。
“今天就给您?这太仓促了吧?我才来不到一个月,这个楼层商家和员工我才认全!”
“你学历高而且还是文科生,这点本事都没有?”
“有有有,今天就写完!”旁边一位店长连忙向我使眼色。
“特玛德,有病啊!”巡楼主任一走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打开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一下帮找人的消息。当我想群发在校友群和校团群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移除了。
“方大班长,先写报告吧,你要是写不完今天怕下不了班”群里几位店长都好心提醒我那巡楼夜叉不好惹。
偏偏工作过程中,遇到好几个顾客投诉,我忙的焦头烂额,等到下午六点同事交接工作的时候,我又被迫去了办公室写方案,等写完方案已经是晚上九点。由于晚上太忙,我又被同事叫去收银帮下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而且收到一条明天早上修改方案的短信。怒气再大也无可奈何,由于第二天要上早班,便只能强迫自己尽快睡下。
第二天早上,当白发老人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时候,我开始慌张起来,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我今天不能再迟到了。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却只能把昨天的情况和她实话实说。最后告诉她“相信警察吧!”这就是我,一个如果再迟到就要被严厉处分的打工人。
老人突然抓住我,大声哭泣起来,然后她便又跪下了。
“小伙子,你是好人,你帮帮我吧,我给你钱,买你一天工作时间行不?你帮我发发寻人的消息吧!”
我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您先起来!”周围各种异样的眼光便纷纷投来。
“已经两天了!求你帮我想想办法,他们都不理我。都怪我不懂事,把孩子他娘气跑了。”老人家一直拽着我,我情急之下便也给她跪了下来。
好说歹说总算正常到了公司,我想先联系她儿子和儿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然而我一个上午都在主任的指导下修改报告,完全没时间,连几个陌生来电我都没敢接。直到中午我接到她儿子给我的电话说孩子其实让他亲妈前天带去外省了,以后孩子归妈妈负责 因为自己要打工,老人照顾不了小孩,又不知道如何和老人家解释,所以一直开不了口,男人说会尽快和老人家说明真相。我勃然大怒,为人儿子,竟然让自己的母亲整日担心孙子的安危。我想破口大骂,但是我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刚想替他出谋划策,想一个能让老人接受的理由时,又被巡楼主任发现,无奈回到工作岗位。
深夜我走向狭小的小巷,远远看着老人无奈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卑微和无能。我奋笔疾书,满口和满心都是正义和仁爱,而我那夸夸其谈的正义和爱心在工作和生计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我想替老人主持的这场正义就这样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其实是“知道”和“做到”。我们很多时候知道事物的对错,向往正义,渴望自由。可是每到践行之时,种种原因导致我们都无法做到,于是久而久之便顺其自然了。
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往最好处努力,昂起头颅,走好脚下的路,以大丈夫气概坦然对之。无论它最终走向何方,我们都不要违背自己真诚的本心。愿我们都能不悲伤、不犹豫、不彷徨、不退缩,勇往直前,坚守和做到那份心中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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