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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忙忙打车赶到火车站,只是下车一会儿功夫,身上便被雨水打了个通湿。他一边用包顶在头上,一边匆忙向站内跑,但是原本觉得在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夜晚,而且是雨夜,车站应该人影稀少,没想到却多到跑不起来。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忍受着雨水肆无忌惮的从他头顶的包上渗透,然后滴滴答答的从包中心低落下来,滑落到头发上,加上人过于多,呼出的气息和这雨水交织缠绕,一时间竟让他眼前有些模糊。
终于耐着性子进了车站,他长舒一口气,放下头顶的包,象征性的拍了拍衣服和裤子,只是全身已经湿透,这拍打动作只能让衣服沾到他身上,黏腻潮湿的感觉让他内心万马奔腾而过。
为了转移这糟糕的感觉,他抬眼看了看车站,乌泱泱的人,男男女女但却老人居多,人群中时不时夹杂着一些年轻人、小孩,但都神色哀伤依依不舍的样子。
他看了一圈,发现只有他除了感觉这糟糕的天气和这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另他不爽之外,其它感觉倒是挺好的。
有些年轻人站在属于自己的通道内,通过大厅窗户看着窗外,他看到外面也有人站在相应的通道,通过玻璃看着车站内的人,泪水涟涟撕心裂肺。
他看着这个场面,轻轻摇了摇头,扉腹:不知道这些人难过什么,等火车一到,踏上火车的那一瞬间,一切都从头开始了,新世界多好,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说起来这已经是他这几十年里第三次来到这个车站了。
他对新生有一种疯狂的执拗,所以每一次来到这里他内心都很雀跃,因为来到这里就意味着和过去告别,意味着新生,意味着有一个未知的值得期待的未来。
除了那些年轻人和小孩子还在车站玻璃看着外面伤心之外,有几位老人已经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检票口开始排队了。
神情安然,虽然算不上迫不及待但面上带着一份释然和解脱,这一刻的他们虽然依旧年迈,依旧苍老,但他们神情平和,有一种超脱年龄的轻松和自然。
虽然车站外也有人站在属于他们的通道上表情沉重,但老人自从踏入车站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入到了车站里面,徒留站外的亲人在那错愕后接着象征性的悲伤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处于好奇,他走到一位已经在检票口排队的老人,凑上前还没开口,老人已经机敏的转头看着他,原本浑浊的眼中发出一缕精光,就那样盯着他。
“你的亲人还在外面。”他指了指玻璃外面,此时原本站在玻璃外的人已经转身和边上同行的人又说又笑的走了。
见此,他有点尴尬,原本指着的手指屈了屈缓缓放了下来。
老人压根没向他指的方向看,竟然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嘲讽的扯起嘴角,哼了一声。
“小伙子,你就别瞎操心了,他们早走了。”
他有点吃惊,“您怎么知道?”
“因为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而已。”
“可是他们刚刚明明很伤心啊!”他有点着急。
“因为他们需要。”老人依旧声音不平不缓的说着,真像一位看透世事的智者。
“可是……”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老人用那双之前还浑浊,此时早已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他,“人一旦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啊,一切就都看透了。”
说着看了看他,又指了指站在玻璃窗内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你看看他。”
他看过去,玻璃窗外属于老人的通道确实没有一个人,但老人依旧守在窗边,仿佛在等待着。
“一个人从出生到生命的结束在家人心中的地位都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而不断变化的,尤其是父母在子女心中的地位。”
他看着老人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儿女刚出生的时候,你在儿女心中是全部,随着儿女的长大,Ta有了妻子、丈夫、父亲、母亲等新的身份,你在儿女心中的地位就会一点点被剥离,哪怕你多么的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等你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就更加不能奢望子女如何好的对待你了,就算是好,那也可能是你还有所利用的价值。”
“怎么可能?”他禁不住反驳。
“事实就是这样。现在依然有人送我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比如金钱,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拥有这些,而他什么都没有,当然没有人愿意来送他,因为家人都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他刚想问什么,又被老人打断,“你还年轻当然不懂,不过我倒想问一问你这么年轻怎么一点都不留恋?”
突然的一个反问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挠着头,“嗐!就我一个人啊,反正我是来体验生活的。”说完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老人。
“哦!有意思啊,这么多次来到这个车站,我第一次听到有年轻人说来这里走一遭只为体验生活。”
说话间火车已经到站,检票口的人越来越多,都开始有序的排起队来。
他跟在老人后面好奇道,“您下一次打算做什么?”
“我暂时保密。”老人狡黠一笑,在检票人的耳边耳语一阵便颤颤巍巍的踏上了火车。
他刚想走被检票人拦住,“小伙子啊,你来这里的频率有点多啊!”
“嗐!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什么没办法,这次想有什么样的体验?”
“我啊,不想竞争了,这次要从开始到结束有一个完整的一生,哦!对了,一定要有意义,最主要的是要对他人有意义,当然也不能太累了,越轻松越好。”他又想了一会儿,“恩,就这些吧,我的总体要求您都懂,就按照这个来。”
检票人听到他这一番阐述,“想好了?”
“想好了!”
“不改了?”
“不改了,您咋还不放心了呢!”
“好,我替你好好想想。”检票人皱眉严肃的想了一会儿,终于眉头舒展,对着他点了点头才放他进入。
“好嘞!辛苦您嘞!”他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踏上了这条未知之旅。
当他再一次睁开懵懂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猪圈里。
两个人围着它喊道,“出来了,出来了,终于出来了,以后可得好好待它,让它吃的白白胖胖的,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听到这声音,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车站向检票人提的要求,现在这状态好像挺符合他的要求,但怎么感觉哪里又有点不对。
还没想明白时,它已经被其中一个人抓到了一边比较干净的地方,但它只是象征性的哼哼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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