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青陵
那是一块通体黝黑的上好乌木，正是做匾额的好材料，奇怪的是，这么好的一块木料，上面却没有题写山庄的名字。
六、零落成泥碾作尘（三）
没有人回答上官燕，四周是一片寂静，伴着渐渐泛白的天空，显得十分诡异。“上官燕但请高人现身！”她不死心，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这一次，倒是有了回应，远远的一个声音朗声道：“上官姑娘不必再问，你不会见到那个神秘人。”
上官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蓝衣青年从院子的阴影中慢步出来。他眉骨英朗、双目蕴神，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派潇洒、气度不凡。可奇怪的是，他的年纪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五，却是满头白发。她不禁有些愕然。
“阁下和这群人是一伙的？”上官燕定了定神，剑指地上的尸体。蓝衣青年把上官燕的惊愕看在眼里，摇摇扇子，道：“可以这么说。”上官燕手捏剑诀，拦剑胸前，道：“那就不必麻烦，速战速决吧。”蓝衣青年却道：“我虽和他们是一伙，可是，我并不想与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女神龙为敌。”上官燕并不因此而放松警惕，盯着蓝衣青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蓝玉，是此间山庄的主人。”蓝衣青年收拢折扇，向上官燕行礼，道，“这些人都是我哥哥邀请来助拳的朋友，不想竟然去得这么早。”上官燕奇道：“既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如何不为他们报仇？”
“上官姑娘说这话，是自承杀了他们？”蓝玉又打开折扇，摇了几摇，笑道，“在下倒不认为这是姑娘所为。说句实在话，这些朋友都退出江湖已久，才会误会了姑娘是向我山庄偷袭的神秘人，实在是抱歉得很。”
“蓝公子明白事理，上官燕谢过了。”上官燕收起凤血剑，向蓝玉拱手为礼，道，“既是一场误会，我还有一事相求蓝公子。”蓝玉忙回了一礼，道：“上官姑娘但说无妨，在下能力所及，一定为姑娘办到。”
上官燕道：“其实是件小事。我的一个朋友不良于行，急等着用轮椅，我此行前来是想买一张给我那朋友。”蓝玉有些为难道：“上官姑娘所说之事，只怕有些难办。一张轮椅本是小事，在下倒是做得了主，送一张给姑娘，但鄙庄无人需要借助轮椅，因而也无现成的赠与姑娘。若是在平时，在下倒可邀请姑娘和你那位朋友，在庄上盘亘几日，待椅子做好了再走，可如今的情形，在下实在是怕连累二位。”
蓝玉话说得恳切，上官燕不禁沉吟，她倒不是怕被连累，却是怕卷入是非，耽搁了行程。于是，她便道：“既然蓝公子觉得不便，那我也不再叨扰，还请明示，这附近哪里有集镇可以买到轮椅？”
“可真不巧，这附近的集镇都太小，平常买个油盐酱醋还可以，却不见有卖轮椅的。”蓝玉无奈地笑了笑。上官燕心知不可能，却忍不住又再问道：“那这附近也不能找到船只了？”“自然没有。上官姑娘，这里虽然临着江水，水路通畅，可因这方圆几百里都是崇山峻岭，陆路极不便利，单单靠着水路货运，委实难以兴旺起来。”蓝玉颔首，忽又转而问道，“上官姑娘想过用马车没有，这在下倒是可以立即赠与姑娘。”
“我那朋友身体不适，受不得马车的颠簸。”上官燕别无他法，只得相求蓝玉，道，“说不得，当真是要叨扰蓝公子了。若是那神秘人来犯，想来上官燕还能帮上点忙。”蓝玉忙道：“上官姑娘不嫌麻烦，在下自当尽地主之谊。不知道姑娘那位朋友，是姑娘自己去接，还是蓝玉派人与姑娘一同前往？”
上官燕方才背欧阳明日下船，是无可奈何之举，如今能有帮手，自然而然便道：“请蓝公子派一名家丁随往。”蓝玉收起折扇，抱拳道：“上官姑娘稍候片刻，在下立刻进庄选一精干家丁与姑娘同去。”
“蓝公子留步。”上官燕见蓝玉准备离开，突然叫住他，道，“这些人的尸体需要火焚，千万不可沾手，望蓝公子小心处理。”蓝玉身形一顿，转过身笑道：“多谢上官姑娘指点，在下谨记在心。”说罢，蓝玉快步进了山庄，不一会儿，上官燕就见一个体型壮硕的家丁出来。
“上官姑娘，我叫阿才，二少爷吩咐我随你去接你的朋友，请前面带路吧。”壮硕家丁很有恭敬地向上官燕行礼。上官燕看天色已然大亮，心知耽搁了不少时间，也就不再跟阿才客气，立即向江边前行。
一路行去，上官燕和阿才并无交谈，很快就回到了江边。欧阳明日靠着的那棵大树，在初生的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连带着树下的他，也被镀上了一层光晕。他人本就生得俊秀，此刻被光芒笼罩，竟好似仙人一般。他见上官燕带着人回来，便问道：“出了什么事吗？”上官燕把之前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就让阿才背上欧阳明日，三人一起返回山庄。
再次站在山庄前，上官燕才看到山庄门上挂着一块奇怪的牌匾。那是一块通体黝黑的上好乌木，正是做匾额的好材料，奇怪的是，这么好的一块木料，上面却没有题写山庄的名字。
“好一块无字匾！”欧阳明日一见那匾额，便忍不住赞叹道，“山庄主人这是效仿武皇的无字碑，功过留于后世评述，想来此间主人必非常人。”上官燕一听，立刻想到蓝玉的一头白发，他非同常人的样貌、这块富于隐喻的匾额，以及那隐在暗处针对山庄的神秘人，好像是一张大网，将他们罩到了迷雾之中。她想提醒欧阳明日小心些，却碍于阿才，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上官姑娘，”欧阳明日话音方落，蓝玉便从院内迎了出来，一抹手里的折扇，道，“我正担心你们路上遇到那个神秘人，准备派些人出去寻找，你们到了便好。”上官燕谢道：“蓝公子费心了。”蓝玉微微一笑，转身在前引路，并说道：“上官姑娘，我给二位准备的厢房西苑醉花居，请随我来。”“有劳蓝公子。”上官燕又道了声谢。欧阳明日从蓝玉出现，就没再说话，此刻阿才背着他走在蓝玉身旁，他便盯着蓝玉的白发，陷入深思。
一行人绕过三曲的回廊，在花树下行走，扑面而来都是醉人的花香，欧阳明日竟似未觉，一直盯着蓝玉。当他们又穿过了一座八角亭台，到了醉花居，欧阳明日才将目光移开。
因欧阳明日行动不便，蓝玉示意阿才将他背进了厢房内，放在床榻上，又道：“上官姑娘，你的房间就在隔壁，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二位就先安歇此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我已经招呼过了，他们都知道二位是山庄的贵宾。”说罢，蓝玉一拱手就要退出去，欧阳明日去叫住他，问道：“蓝公子，我有一事相问。”
“公子有何疑问？”蓝玉手中折扇轻摇，面露微笑。欧阳明日洒然道：“就只是想问问，蓝公子要赠与我的那张轮椅，什么时候能做好。”蓝玉摇折扇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脸上的笑意不觉更浓：“两天就够了。在二位进庄之前，我便已经吩咐下去，让下人赶工。”欧阳明日微一点头，道：“多谢蓝公子。”
“二位若是无事，在下先出去了。”蓝玉在厢房内停了片刻，见上官燕和欧阳明日都再无问题，才出言告辞。阿才跟在蓝玉身后，也退了出去，并在外面把门带上。上官燕凝神听了听厢房外的动静，确定蓝玉主仆走了，这才道：“赛华佗，此地乃是非之地，我们得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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