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田蛋,人们比较喜欢叫我完蛋。人长得憨厚,不多话,性格内向,身材肥硕和吃得多有关系。一天吃几碗饭才够,连自己都数不清。
“诶,完蛋,你考试不会过啦,完蛋啦,”身边的人常这么说,而结果八九不离十,几乎都是对的。班里那些个学习好的一直都很有底气,陈维就是其中的一个,怎样都可以考得很好,说的话人们信的过,自然看着就很有底气。
“知道就不要讲了咯,显得我很招摇一样。”
“阿维,又不是没人知道你学习好,人长得有靓……还不让人说了!”
说罢,几个女生便从不远处走来,走到陈维的身边,没有说话,一脸幸福地看着他。他很快就离开了男生堆里,与她们聊的火热,嘻嘻呵呵的,时不时地就你拍一下我,我再摸一下你。走廊里的人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脚步声愈加密集,人来人往。他们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老师经过他们身边时也没说太多,风儿是和煦的,阳光温暖依旧。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会叫“完蛋”,明明一听就知道很蠢,却还是跟自己跟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试着去交很多的朋友,却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我知道自己大概是学不好了,却还是在自言自语时带着怜惜口吻安慰自己,越说越显得自己可怜似的,人们经过时我背过去,面对墙壁。调整好后又再回到人群的喧闹中,再穿过喧闹,走过走廊或是走进教室。
班里有个女生叫晓铭,自打我的座位换到她的前桌时,她会时不时地找我说话,她很幽默,我的幽默在她面前显得单薄。和她聊天会聊着聊着,再入迷地听她讲,竟然会不自觉地大笑起来。
“你笑屁啊笑!”
她笑骂着,用手轻拍我的肩。她不常绑头发,但出于她的头发刚好披肩,也已经不短,所以我总会建议她把头发绑起来,她则嫌麻烦,况且老师也不管,便也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陈维是个有才且风流的男生,同学们都是这么说他的,老师们同样也这么认为,不过在表达上当然会不同,但赞赏终归是赞赏,不论怎样都是夸人的,拍不拍马屁没人会去在意。
“你们班的陈维,用古人的话来讲就是风流才子啊!很有个性。”
“过奖咯,过奖咯!”
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那伪装的谦虚太容易被看穿,他大口大口地抽着烟,嘬着嘴,吐一口烟犹如一片云朵的面积那么大,他顺势把脚放在书桌上,尽兴地点着烟灰。我站在他身旁,站了很久,见他没想再理我便走出了门。我以为会想得很多吧,但脑袋却一片空白,我以为我可以不去明白一些东西,也许他们是小事,出于是男人我理所应当迅速忘记,我应该很大方地和过往的同班同学打招呼,说“Hello,嗨!你好嘛”,再陪着笑脸。再露出微笑。但我都没有做到,我只是径直往前走,隐约地听见老师在我身后叫我名字,我回了回头,见他高举着一个本子,应该是我的,但我没有往回走,也没有说话,仅仅只是往前走,迈着步,再拐弯,再上楼。
他想说“完蛋”,是吧,我当他是了,就当我是小心眼了。
也不知是哪一天,陈维开始去找晓铭了,晓铭也并不厌烦他(我以为她会厌烦),和他聊天,对他微笑,我叫了她几声,她也都没听到。好像有回到了从前的孤单一般,周围本是吵闹的,我却觉得安静,安静额额连人体都没有了直觉。
“喜欢吗?送给你。”
听上去像是自问自答。陈维拿出一个企鹅玩偶,晓铭收下了,也许就是喜欢吧。等陈维离开,我叫住了晓铭,却欲言又止,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有表情。
买零食,学习,运动,无非就是校园生活的全部了,人缘好的话这一切会显得相当精彩,不论是男人缘还是女人缘,多少有几个伴,不会那么孤单,至少不会啥时候都是自己一人。有情侣的人相必是幸福的,我没那个能力去找,找了结果永远都是被拒绝,然后她们就会掠过我去找别的男生。
班里的小黑胖子就有了对象,他把右手搭在女伴的肩膀上,眯着双眼,右手大幅度地前后摆动,走路仿佛带风,脸上满是春风得意的笑容。他总是自带优越感,有了女友后优越感更是爆棚,好像真的没有谁可以比他牛了,而平时一副吊儿郎当,不听课不写作业,期末考试前一天逃课去网吧通宵,第二天回来却依旧不觉得困,还能考到班里前十五名,几乎一直如此。
“哟!小胖,这次又这么屌吗?!”
“哪里了咯,我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维走到他的身边和他聊起了天,晓铭站在他的身旁,一脸痴迷地看着陈维。她抿嘴的样子迷人极了,两只白皙的手背在身后,阳光包围着她,犹如天使一般美丽,她的身后犹如长了双翅一般,准备着起飞将爱奉献。我边喝着汽水边走出教室,一副满不在乎却又不得不见的样子,时不时地就往他们的方向看。晓铭始终没有往我的方向看,我期待了很久,仿佛一个世纪,她的目光却始终定在陈维那里,我沉默了很久,把易拉罐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下节课的课间,我放下笔,转过身,对晓铭说:“晓铭,问你个事咯”,“你说啊”,“你喜欢陈维,是吗”?“怎么突然问这个”?晓铭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很紧张,如果她说不是,我会显得尴尬,因为他们还是会像知己那样相处;如果她说是,我会愈加尴尬,因为他们已成恋人。我曾想过,如果和陈维竞争失败,我就忘记晓铭,选择离开,连朋友都做不得。
她点了点头,说“是”,我笑笑,想摸摸她的脑袋。她冷不丁地躲开,低声对我说……
“这样不太好”。
我深吸了口气,假笑着,不远处,陈维恰好往这个方向走,估计就是来找晓铭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忍不住了,那种空空的,落寂的失落感令我愤怒。
“陈维,快从她身边滚开!”
“阿蛋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们是心甘情愿的”。
“愿你奶奶个熊”!
抄起凳子,往陈维的方向砸去,随后拿起不锈钢的保温瓶,快步走向陈维。晓铭一脸惊愕,不停地说“别打了,别打了”。
“汝么妈该,汝滴不死过是不,干”!
“办叵耐波!”
全班包括隔壁班的人围观着,窗外站着很多人,不一会儿老师也来了,把我带到了办公室说了一顿,没有骂,也没有打,只是说对我很失望,不太想管我了。我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真的就无所谓了,自己差不多就完蛋了,做些疯狂的事情至少不会让生活过的太无聊。我走出办公室,心里却莫名地空荡,路变得很长,云朵挡住了飞行的飞鸟,抬头望,全是白色。
晓铭不会再理我了,不会去问我为什么打陈维,问我哪里受伤,需不需要看医生,问我心里怎么难受,需不需要安慰。她大概只会嫌我爱惹事,不够成熟罢了,我还是想去问她是不是这么想的,但估计十有八九是的。只是我太固执,总认为再坚持下就会有转机罢了。
小黑胖子还是会嘲笑我,说“倘若有种怎么不去打他”,我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往前头,没有回骂他。大概自己原本就是个老实人,他人是见不惯老实人做疯狂事儿的,除非是好事,除非是完全正确的事,除非自己真的有理由去说服谁。我会自己问自己——有,或是没有,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结论是没有。有人刨根问底地问时,我或是选择沉默,或是让他们别多管闲事,他们则继续说,我索性不理,觉得难过时就对着他们骂几句,心里会舒服很多。
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走远就会有用,我不知道我爱不爱晓铭,说爱或不爱也许都难以挽回之前的美好时光,那些费劲心思,充满着甜蜜与期盼写下的稿子没有意义的时候我会试着不去失望。心疼时也不会撕碎它们,会把它们藏在书架的缝隙中,等灰尘落下一层又一层,直到忘记为止。我想我会多骑单车去海边散心的,那儿的周围是安静的,沉寂的,行进时可以轻易地冲散吵闹和嘈杂带来的烦闷心情,会因此解脱很多。
发给晓铭的QQ信息,她一条没回,气愤没有用,毕竟错的是我,我是完蛋。别人总说“完蛋了,田蛋要完蛋了,全都玩完了……”是的啊,连思想态度都是消极的,没有天分,没有长相,没有情商,也没有钱,所以他人会选择忽略吧。想到这儿就不能再想了,搞不好会整夜失眠,会很久很久不开心。冲的咖啡在逐渐变凉,在渐渐地失去它的温度,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再喝几口,直到喝完,却愈发地困倦,索性把杯子洗了就回房睡觉。
回学校后,我并没有向陈维道歉,而晓铭也一直以为错误是我的,便用冷漠和疏远来回应我。她和陈维已经是恋人,其实这些大家都知道,也都看好并相信他们,仔细地数,不相信的人大概不超过五个,而我就是其中之一。身边的空荡很是强烈,不再有可以谈心的人,不再有免费的关心,也不再有心甘情愿为你讲题的人……这就是真正的孤单吧,放课去吃饭,去海大食堂,去南门的老巷子,吃完再回来上晚自习,独自一人,形单影只,走过狭长的巷子;走过红灯前车辆穿梭的街道,甚至不怕被车撞死;走过熟悉的学校前的道路,人们都是成群结队,我夹杂在人群中,连呼吸都显得困难。喝完手中的奶茶,遇见熟悉的人,打招呼变得可有可无。原本平淡如清水的日子,悲伤变成永久性,人们言语,我就倚着栏杆看月亮,看云。觉得厌烦吵闹的时候就坐在座位上写日记,看书,或是看窗外的淘气小孩去摘莲雾树上的莲雾,他们拿着木头杆子掏了又掏,一个莲雾落下了,两个,三个……直到太阳不再温柔,变得炙热难耐,直到大人们将他们驱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有段时间开始逃课了,没去网吧,酒吧,毕竟我没有网瘾,也不爱喝酒,酒量差的很。想好充分的理由,开好假条,递给门卫,推着单车就出校门了。其实我比谁都清楚,班里不会因为少了我而怎样的,晓铭也一样,球友也一样,老师也一样;写的一摞稿子被扔在地上,或是撕掉,或是扔进垃圾桶,或是被老师积攒了很久卖给废品收购站……我知道我不该难过,难过给不在意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哪怕失望透顶,哪怕一个人在烧腊店啃鸡腿啃到一半时泪流满面,却还是得不发出声音,在吃完时装作洒脱的模样呼唤老板付账。沿着街道骑行,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穿梭,经过转角回家,睡个午觉起来接着去海边走走,手机里除老妈外,再无问候的信息……
没人问你去了哪里,有没有生病?没人问你今明天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也没有在想象中遇见的人。原来,谁都没有真正在乎过你,哪怕你不吃,不喝,不眠;不写作,不打球,不买鞋;不学习,不听老师的话,除非把你所恨的人碎尸万段,他们才会动一动眉毛。 老师给家里打来电话,我让妈妈说我生病了,过些日子再来,我说了谎,妈妈很理解地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膀劝我好自为之。他们也一定都相信我仅仅是生病了,不会怎么样,他们信了,不会再问什么,晓铭一定也一样。我觉得我得放弃猜测,这样要去面对时,就会显得坦然得多。
陈维照样过着陈维的生活,小黑胖子也照样过着小黑胖子的生活,晓铭和陈维依旧在一起。晓铭从住校生转到了走读生,每天骑着电动车上学放学,我则是半宿(中午住学校),自从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晓铭后,慢慢地就想着怎么才能刚好与她碰面,只是算了无数次时间,走了许许多多次不同的路,没有几次是可以碰的上的。倘若遇上了,一眼看过去——不是和陈维亲热就是自己把车停在原地,抽泣着抹泪,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疲倦至极,清澈的月亮挂在天空上,月光撒下来,和街灯一起照亮了前进的路。也许她有在不远处叫过我名字,有些念想,也许深夜难眠时可以给心中填充些蜜糖,那种甜是珍贵且奢侈的,不至于完蛋。当内心的烦闷大于喜悦时,把单车一摔,骂几句脏话很快也就释怀,从不听他们对自己,或是对谁悲观无望,无可救药的评价与言论。没有谁是无可就药的,哪怕救不了身体,也可以救一救灵魂;没有谁是无可救药的,如果有,他可以说你在胡说八道。如果有,那个人是我,我会同前者一般去做,或是沉默,但不会打人,不会打得你瘫痪死亡,然后自己也升天成仙。我想的很明白,所以写得比以前多。
冬天来了,冷风吹得人们瑟瑟发抖,天空的蓝色深了些,阳光不再持续升温。下课铃响了,驶向海大南门的电动车一批接着一批。出了校门,人们全都陌生了,离开这儿,再来到这儿,来到这儿,到离开这儿。某一刻,田蛋面对着这些陌生人,一言不发地踩着单车,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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