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丫头最是命苦，自幼就没了双亲，起初村子里的人还偶尔接济一些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但是，这恰逢天灾，乡亲们自己都是有了上顿没有下顿的。也就顾不得她了。”
一身雍容华贵的夫人坐在太师椅上，侧目和与自己打扮相同的贵妇人，侃侃而谈。
“我同我们家老爷去南山寺施粥，她就站在那，就看着我们，也不过来拿吃的，老爷见她可怜，就将她收了回来做事，也算是积攒功德一件了。”
贵妇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冯大人冯夫人菩萨心肠，这小姑娘遇见你，也是她的福分。”
2.
冯大人自从将婉清接回来，让着跟着管事的嬷嬷学了些日子的规矩，就送到了小公爷的身边伺候着。许是从小颠沛流离的日子过惯了，婉清来到府上话也不多，有着一种超脱年龄的沉稳。
“婉清，今日就由你来扮我的新娘罢！”
他硬是拖着她端坐在自己的床边，为她披上了红色的盖头。
他恶作剧的大喊道：“我要揭盖头咯~”
说完也不等婉清给出反应，就偷偷地遛进了盖头里面，同她顶着一顶红盖头。
婉清被吓得惊呼出声，小公爷赶紧伸手捂住了婉清的嘴巴。
两人近在咫尺，他似乎都能看见她如玉般光滑的肌肤上，眼里还藏有一颗平时不易发现的泪痣。
婉清屏住呼吸，小脸儿憋得通红，她也不知道此时自己为何要如此紧张，往日里小公子经常拽着自己和他扮演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只是未曾像今日这般……
红盖头里的温度不断升温，他急忙退了出来，在故作正经的假咳一声，悄悄的将红盖头掀开。
他歪着头，看着她羞红的脸蛋。心中涌过了一阵暖流。脆生生道：“要不，以后我娶你为妻好了。”
周围微笑的大人们脸色猛然突变，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逐渐的凝固了起来。
她诚惶诚恐的跪下。“奴婢不敢！”
他看了她一下，甩手将红盖头仍在地上，道：“无趣！”
遂，转身离开。
3.
婉清也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出落得也比以往更加的秀丽。
院子里管事的嬷嬷也是逢人就讲，“这丫头家家的，长开了就是好看，打刚来府上那会，若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教她我这一身的本事。”
旁边的丫鬟们赶紧应承说是。“嬷嬷菩萨心肠，就算一个外来人，嬷嬷也能对她视如己出，婉清能有今天的成就呀，嬷嬷的功劳最大。”
嬷嬷听着周围的奉承笑的合不拢嘴。
听说最近夫人有意要给婉清寻得一户好人家，到时候，婉清出嫁，自是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自带婉清及笄之后，小公爷更是无所顾忌的经常带她出门。
为此，还落下了同窗们不少的调侃嘲笑。
一日。
他捧书阅读，一笔刚劲的毛笔字跃然纸上。
她在身边研磨伺候着。
墨香缭绕其中。
他忽然转头问她，“你可愿嫁我？”
她淡然而笑，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苦涩。
“小公爷莫要说笑了，奴婢还想着在服侍您几年呢。”
他沉默无言。
只是宣纸上刚劲的婉清二字，突然就变得格外刺眼。
4.
他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也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在朝中取得了功名。
家中上上下下也都开始为他张罗起亲事来。
整日里，一幅幅貌美如花的佳人画像不断的被送到小公子的书房里。
他看着她。“你仍未想通吗？”
她的浅笑一如既往。
拿起身边的一副画卷。纤手指着上面的名门淑女，轻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瞪着她，双目微红。
半晌颓然的摊倒在椅上，无力的朝她挥了挥手。“那便将这幅画送到母亲的房中吧。”
成亲当日，他醉醺醺的被好友们推入洞房。
还是一如既往的先恶作剧的喊一声，“我要揭盖头咯~”
挑开彩绣鸳鸯的盖头。
冷冷的看着红烛下新娘羞红的脸。
半晌摇头喃喃道：“错了……错了！”
众人大笑。“小公爷可当真是醉了。”
她站在窗外陪着欢笑，渐渐地泪流满面。
再也忘不掉，小公爷初次喊着要娶自己时，夫人对自己的教导。
5.
那场景直到现在仍是历历在目。
古朴典雅的房子，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息间，镂空雕花的窗户中射入斑驳的阳光，夫人跪在蒲团上，对着面前侍奉的观音像重重的磕了个头。
夫人起身。她急忙去搀扶。夫人拂开了她的手。端坐在椅子上，略带威严道：“婉清，你可知罪。”
婉清赶紧跪下，道：“奴婢不知。”
“婉清，还记得我是从哪里带你入府的吗？”
婉清垂着头。“南山寺。”
“当年我托人打听了你的身世，得知你父母双亡，才把你带入府中，想着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若我也不得管你，在这大旱之年，你定是活不了几天的。”
婉清朝着夫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婉清一直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婉清无以回报，愿陪夫人左右，侍奉夫人一辈子。”
“现在我给你一个回报的机会，你可想要听。”
“还请夫人明示。”
“小公爷自小身子就弱，我便将他养在家中，在去私塾之前从不允许他出门，他接触的人少了，也就分不清心里的感情了。”
婉清跪在地上，心中的紧张从未淡化半分。
“今日他满口胡言，你也莫要当真，待他弱冠，我定会为他寻得一门匹配的婚事，辅佐他前程似锦，我也不需要你留我身边伺候我一辈子，儿女长大了，自是留不住，待你及笄之年，我也会奉上丰厚的嫁妆，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
婉清大惊。重新垂下头。“婉清的命都是夫人救的，婉清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夫人身边伺候着。”
夫人原本微笑的脸再次严肃起来。
她才多大，心里想什么，在这些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眼里，门儿清！
“夫人请放心，婉清自知身份如何，又感恩于夫人的恩情，断不会做出任何阻碍小公爷的事情。还请夫人……莫要将婉清赶出去。”
僵持了半天。
夫人起身。道：“你明白就好。！”随后拂袖离去。
婉清瘫倒在地。抬头望着慈祥的观音像，留下了一滴泪水。喃喃道：“你我已是云泥之别，你又为何偏要惹我贪恋了这红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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