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去

去下面抽烟，总不愿意走楼梯，如果母亲不在六层也许可改，因经验告诉我，从三楼缘梯而下的话到于地面的时间比坐电梯不会多于一分钟，倘正好二楼又有人揿过按钮也想跟你一起下行的话，那么好了，真不如走走，空气又佳。

常常因此惭愧，为了抽支烟而不惜召唤电梯，不顾它在顶楼还是地下车库。尤感惭愧的是每每从六楼降落或从一层升上来，真是前后不见，无人相随，大多独旅，奇怪的是烟瘾反而愈大，很久我才找到原因，却也是只宜告诉自己。

刚才终于灵机得动，抽了一支不必下楼就能过瘾的烟。出病房后我先看了看护士站，小妹正在认真阅读电脑屏幕，于是立刻闪身于电梯一侧的应急通道，轻轻带上铁门不使发声。立定，摸出打火机和香烟，点燃一支，竖起耳朵倾听有无别人脚步，一边还得四处扫描上下角落有无监控，虽说一时过瘾，感觉却不大妙，真不如坐电梯下去可以在楼下凉亭抽它个怡然大方，一支还不够，那就连抽三支。

无处可去，坐在病房里的这个看护椅上我总觉自己在霸座，阿姨辛苦，真不忍看她因我占着座位而在病房踱来踱去，所以不敢久坐此处，可毕竟身临医院，虽池塘有鱼凉亭也佳，藏身医院的那家便利店也可谓商品琳琅，各色人员，精彩的故事也易于付诸想像……可我还是恨不能见着母亲一眼马上就走，拔腿于飞快。

最近两次我终于想到办法，八点到病房，把带来的东西给阿姨看过，将需要带回去的东西整理好，倘母亲正醒着，必附在她耳边大声叫她两遍，不醒的话则换轻声。这两次因每见母亲都在长睡，偶尔醒来也是不肯回应，所以做完几件不敢或忘的事后我即旋身而往电梯走去，下楼，抽烟，去楼下那间听说将来售卖咖啡的空房躺一会，此处有沙发，虽短，却柔软而阔，使脚搁在扶手，头枕靠垫，便能得囫囵之觉，也还凑合。美中不足的是此处也讨母蚊喜欢，被它们叮咬，使我的快乐打去几折。

医院之地，特殊处所。每每抵达立感精神萎靡，又不敢，亦不甘转身就走，毕竟每星期仅此时刻同妈妈见面。所以烟瘾较之往常不得不大了一些。

是记。

2019.08.31.苏州高新康复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