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没有北极星

      闭上眼睛后的世界，就像一幅惨淡苍白的画，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找不到一处空白。我把无尽的忧愁，织成生活的行囊，装满黑暗，用少有的欢喜点缀寂寥。

      下了晚自习后，已经是十点多了。我随着人流走出大门，寂静了几个小时的松坡街因为我们又热闹了起来。我习惯不了这种喧闹，快速拐进了一条小巷。这巷子里没有灯，我凭着记忆，很快就在巷子深处找到了那扇铁门。十二月的冬天是极冷的，但都抵不过我此刻触到铁门时钻心的冷。她果然还没有回来。我明明知晓会是这样，却每次都在心里期待，说不定哪一天她下班就早了一点，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她能给我做一碗面，热腾腾的面。

      她是我的妈妈。

      打开门走进去，我随手把灯打开了。其实开不开没什么区别的，家里只挂了那一盏白炽灯，因为用的年月久了，它也只是发出一点暗黄色的光。桌上，我能很明显地看到有一只碗，但并没有什么好惊喜的，不过是一碗早已凝固的白粥。碗边放着一张便利贴，说是便利贴，其实早就没了粘性。上面一直都只有一句话，妈妈给你做的，回到家记得吃。

      一碗粥，凝固了的粥，它早已不再像刚沸腾那会儿，喝下去能暖人心胃，过了这么久，它只剩下细细的冰渣，从我的喉咙慢慢刺过，流进胃里。就像她给我的母爱，从来都不准时。

      小时候下的每一场大雨，我都只是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着别人的爸爸妈妈一个个接走他们的心肝。我看到那些小孩把脸贴在爸爸的背上，双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衣襟，露出灿烂的笑颜。太过刺眼的画面。 待他们全都走了以后，我才慢慢走进雨中。我的手根本握不稳雨伞，大大小小的雨点打湿我的校服，浸透了鞋子。回到家中许久，她才从外面回来，一面问着我淋湿了没有，一面脱着她的外套，她总是这样。在雨后才给我一丝丝的温暖，可再怎么样也暖不了一个小孩儿慢慢冰冷的心。

      桌上一个塑料瓶里插着一支萎焉的玫瑰，她还舍不得丢掉。前几天她过生日，我拿回来这枝玫瑰送给她，她第一次如此开心，小心翼翼地找出一个瓶子插上它。可我没有告诉她，那天我同学买了一束玫瑰花，要送给他女朋友，看到有一枝的花瓣有点破损，想扔掉，我就问他可不可以给我。

      不愿再去看那凋零的花，我躺在床上，拿出英语单词识记。床边有一扇窗户，我往外看，一片漆黑。纵是那一轮高悬于天空的皎洁，我也看不到。这世界太大，虽说太阳普照大地，可仍有些黑暗不能被驱散。

      我们都身处阴沟，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可我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光亮。北极星为迷茫的人指明方向，为失意的人带去希望，可为什么我的天空没有北极星。

      我想起初中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个本班的人和其他班的人混住一个寝室。寝室长罗有一次丢了许多钱，她在寝室说，是谁偷的最好还回来，否则被她抓到她就扒了谁的衣服。第二天中午，她对我说，晚上不要离开寝室，她要说是谁偷的钱。其实我一直怀疑是燕偷的。但那天下午，燕问我，你知道谁是小偷吗？我急忙说不知道，又问是谁。燕却说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句话，“你那么想知道，难不成你是小偷？”

      那个下午我过得很心慌，我好像猜到了她们认为的结果。“你有没有偷我的钱，只要你还回来，我可以不追究。”当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连忙否认。但后来我永远忘不了罗那时的神情，永远忘不了她带给我的伤害。但她们却坚持就是我，甚至还惊动了管理四楼宿舍的学生。可是我真的没有做过。

      当整个宿舍十个人都在声讨我的时候，只有萝卜丝把我拉了过去，替我擦眼泪，说相信我。萝卜丝说是跟我同班的那个人指认是我，她看到我许多次徘徊在罗的床前。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说，都是同班同学，更何况本就不是我。

      这件事不了了之，或许在她们眼里，我是一个死不承认的小偷，无非多防着我一点。但对于我来说，那却是割断了我掉入深渊前抓住的最后一根藤蔓。

      我本不惧怕黑暗，直到我遇见太阳；我本无所谓苍凉，直到我遇见流星。萝卜丝是划破长长黑暗的一颗流星，短暂地给予我片刻星芒，然后却又消失不见。我开始渴望得到温暖，渴望有一颗星星能点缀我的天空。

      窗外那一片天空，如同墨色的宣纸。

      我闭上眼睛，在天空之上勾勒出明月，繁星，和一个无忧的小女孩。她本应有如此美丽的星空。

      北极星是不是忘记了，还有我在等待它，它会出现的，对吧？北极星只是迷了路，找不到我，它从未想过抛弃我，对吗？

      我不停地呢喃，对的，它会来的……

      或许，明天北极星就来到了我的天空。

天空没有北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