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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窗外有一颗榆树。树冠的高度正伸展在三楼。所以,他站在三楼的窗边,可以很亲近的跟这棵树谋面。
刚到这个房子的时候,外面的树还在沉睡。干瘦的树枝由树身向外辐射开去,密密麻麻,榆树的枝条比旁边的杨树更密一些,也更纤细。
北面的风气息渐弱。南面的风中气渐足。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在枝头跳跃,挪移,压得细枝弯垂下来,又慢慢地弹起。
已是初春,三月的第十四天,枝条已经有了弹性,树慢慢地醒来。
经过五十多天的等待,他来到这里。结识了这棵树。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并没有看见过树,看到最多的是天花板。
在寒风朔朔的一月,来到这个城市。没有时间准备,便在夜色中匆忙置身于此。
他躺在床上,从来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天花板,天花板的隔断线,钉子留下的孔洞,顶上刺眼的灯光,和关灯后已经泛黄的有凹凸纹理的正方形玻璃灯罩。
就这样躺着,度过了一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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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雪纷纷扬扬。
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见到雪。隔着灰蒙蒙的玻璃,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和簌簌下落的雪。
等一片雪花从天空落到地面要多久?不知道。
时间好像已经消失了,从来到这里开始。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片雪花,每个人都像一片雪花。从出生开始下落。谁又知道自己能落多久,或落到哪儿呢?或被风吹走飘散。或下落的过程中已融化成水滴,加速跌落。或如一片鹅毛,晃悠悠地慢慢飘落。然而不论如何下落,到得地面,谁又分得出你我,辨得清来向。
雪落过后,再看山,就慢慢地换了颜色。
他也换到了这个地方。挑眼越过窗前的树,远处是山。
他站在窗前,时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
山已经变成了绿色。不再是之前那座灰郁郁的山。一天一天的染绿了视野,从灰郁的底色上,慢慢的增加了一些饱和度,又泛起一些绿色,到山体完全蜕变,又成为众人喜欢的绿意葱茏的山。
还有近前的这棵树,也是绿意葱茏,枝叶繁茂。
他同样看过了这棵树的苏醒,树叶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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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枝梢一点点努力钻出的、只有小指甲盖般的榆钱儿开始。从一点点的嫩绿,到一簇簇的绿,再到一枝枝的春色,蓬绒成一树的绿色花朵。再褪色变白纷纷凋落,铺满地面的时候,叶子就生出了枝头。
于是,窗前的树便已在风中摇曳。
时间真是好东西。
树蓬勃的时候,阳光却由长变短。
从透过窗子钻进屋里,落在窗边的桌上又跌落在地。逐渐缩减身形,只在桌上摊开,不再匍匐于地。
太阳继续爬高,阳光继续收短。缩减了一个桌面的距离,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四月芳菲尽,五月夏逐高。
外面行人的棉衣,已换成了衬衫T恤。有遮阳伞“嘭”地在某个姑娘的手里盛开,浓浓的影子捂住身体,伴随着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近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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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走三层楼梯,下楼。
楼下的路是他喜欢的宽度,不空阔也不拥挤,只是一侧停满了车。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枝干有像弓一样的弧形,还有横出又直竖天空的直角。梧桐树的枝丫坚实有力,叶子宽大,盖下一地的绿荫厚郁。走在这里,像钻进一间绿色屋顶的大房子。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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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过这段梧桐林荫路,就到了小区入口。
他在这里已经拍了几次照片,都是由外及里。白天的,晚上的,近的,远的。17398,蓝底白字的号牌,外面进来的时候很是醒目。
他习惯出门右转,走到路口沿着向山的路继续,最后从左边走回来。这一段路他会走3100步左右,35分钟。
路口的红灯有七十秒。等待,耐心一点,耐心一点。
等待,是怎样的一个词?
“等”是主动的。是自己为了某种事或人,愿意付出时间的描述。“待”是被动的。是期望等的事情发生,或等的人出现。等待是双向的或多向的,互动的状态。
只是,这样的状态需要耐心。
只是,在只能接受的时候,所有的急躁或平静,压抑或释放,以至于吃饭睡觉,呼吸喝水,都已经变成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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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等待春风。山等待葱茏。
他从冬天等到春天,从春天等到了夏天。
“你说吧要我等多久。把一生给你够不够。”
路口的绿灯亮了,他在人群中走去。手机里再次响起这首歌。歌曲的播放模式,依旧是单曲循环……
你说吧要我等多久
把一生给你够不够
背离了冥冥中的所有
离乱中日月依旧
告诉我你要去多久
用一生等你够不够
驱散了征尘已是深秋
吹落山风叹千秋梦
前世天注定悲与喜
风雨里奔波着如今已苍桑的你
那去了的断了的碎了的
何止是一段儿女情
所以生命的传说里
因为你已变得如此的美丽
就让我知道他知道天知道地知道你的心
当我再次看到你在古老的梦里
落满山黄花朝露映彩衣
我再次看到你在爱的故事里
起阵阵烟波你往那里去
你说吧要我等多久
把一生给你够不够
告诉我你要去多久
用一生等你够不够
2017/5/20 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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