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石
我的家乡有两条沟,一条叫海子沟,另一条叫花椒坪沟。
沟里有不计其数的漂石,它们千百年来深埋大山深处,为树木花草积累养料,默默地衬托花草的高大与美丽,为了他人生命的精彩不得不放弃个人享有的权利,每当看到野花的绽放与树干的挺拔,漂石就会发自内心地为其生命的盎然呵彩。
电闪雷鸣的雨夜漂石被一股强大的山洪席卷,不得不离开蛰居千年的深山,来到曲径幽深的沟河,静静地躺在河床上,让清澈的河水日复一日洗刷包裹身上的污泥,露出漂石的本色,就这样呆在深山的河床上看湛蓝的天空飘过洁白的云朵,太阳与月亮交替着从东方升起又到西方落下,数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有几颗,听习习的山风吹过头顶,热闹的鸟儿穿着各种颜色的衣服欢快地在灌木树枝上飞起又落下,唱着一曲曲动听的歌谣。
忽然有一天来了一群开挖机和双桥车的人,将漂石平平地铲起放进搅拌机里搅拌,那光景让人天旋地转、地动山摇,与漂石为伴的还有一些水泥和清水,从此漂石成了一颗让人随意践踏的铺路石,这是无可奈何的归宿。
也许漂石又得在此呆上千年,无论走到哪里,它只是一颗小小的漂石,除了面对大自然风暴的席卷还得面对人类不容逆转的意志,漂石所能做的唯有顺从与奉献。
三角梅
三月中旬的一天,到大奔流走亲戚,见亲戚房前长着一簇三角梅,开着粉红的花甚是好看,便折了一枝回去削去头尾插在院子角落。
没想到一年后这三角梅竟神奇地活了下来,一年四季都开着粉红的花,路过的人们见了都禁不住驻足观看发出啧啧的赞叹,有人甚至慕名前来东施效颦般折去一枝回去插栽。
节日回家见三角梅花根已有碗口粗,枝繁叶茂如伞状覆盖围墙,有的枝叶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刺破天,母亲常常抱怨每当花朵凋零满地残花,扫花都要花上半天功夫。
我看这花正值盛年,精气神太旺,不懂自律,过于放纵炫耀青春年华,居然敢给年迈的母亲添乱,便心生“恶念”,决定对其实施“腰斩”,将花茎从中平平削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任其发挥,没有规距哪来方圆?
憎恨之下找来一把弯刀痛下杀手,三角梅也不甘示弱,花枝上长满了尖刺,一不小心将手指划伤多处,既便戴着手套也无济于事,人与花的战争呈胶着状态,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下淌,口干舌燥加被刺破手指的剧烈疼痛,不服输的怒气在骨子里像火一样燃烧。
结果可想而知,人与花的战争结束后,我自然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望着光凸凸的三角梅暗祭:“不要怪我,这也是对你好,这样会让你的青春与热情更加奔放,待春雨过后,你新长的枝丫将顺着围墙攀爬,嫩绿的叶子将重现昨日辉煌,艳丽的花朵也将铺天盖地绽放在墙角,不是我心狠手辣,实在是你生命的意志违背了母亲的意愿”。
老鹰崖
驱车绕巨龙般盘旋在牦牛山公路东进,大白天半个月亮好似梳洗过后的姑娘静静挂在天边,阳光也不依不挠地撒满山坡,我此行的目的是观光老鹰崖,心中虽清楚上山道路陡峭笔直,艰涩难行,但还是无法阻挡那浓烈的好奇心。
车开到牦牛山的半山腰上,三个年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牵了两张毛色灰黑的小狗坐在路边,顿生一念,不如约其为伴爬老鹰崖。
听说我的这个打算后三个孩子都坚定地赞同,三个孩子两张小狗同时跳上了车。
车在断头路尽头停下来,一行四人下车沿山攀爬,两张小狗伸出并不太长的舌头哈着气紧随身后,三个小孩你追我赶手脚并用向上爬,我也不甘示弱紧紧随其后。
冬天的肃杀在山上不很明显,谢了花的杜鹃叶子依然青翠,灌木状的紫油树嫩绿,略显疲惫的青岗树成群艰难地向天站立,布满针叶的杉树一动不动,品种繁多的兰草随处可见,一簇簇箭竹容易使人联想到冷兵器时代箭如雨下的阵仗。
海拔在不断升高,垂直距离已达五百米,我掏出手机测了一下高度,只见一只雄鹰在湛蓝的天空中滑翔,那自由的身影让人垂涎,它时飞时停的身段干净利落。
鹰的祖先千百年来就生活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大山以它命名,鸟蛇见之肝胆惧裂。
站在老鹰崖上,一只乌鸦飞过头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哇哇乱叫,雄鹰在长空中高叫两声,整个山林顿时变得雅雀无声。
牦牛山下
星星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中眨巴着眼睛,日夜不停地向东奔流的河水在窗台前泛起浪花。
我在牦牛山下的草棚里无思无欲地躺着,巍峨的群山伸手可触,那高大粗壮的万年松、宽阔如伞的青岗、深秋才次第开放的紫色五角花都悄然而致,仿佛来看望交情浑厚的老朋友。
野鸡在不远处的树林里销声匿迹,湛蓝的天空少了黑乌雅煽动的翅膀,体态臃肿的黑熊在山洞里静静地啃着厚厚的熊掌,一群野猪晃动着尾巴在荞子地里若无其事地觅食。
清明时节未到鸟儿不可能轻易鸣叫,这是鸟儿们的底线,它们并未消失,只是在林子里静静地觅食,看来除去爱情大部分时间是在友情中生活。
黄昏时分会让人想起妈妈,妈妈不用赞扬,世界上再华丽的词汇在平凡而普通的妈妈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任何人的妈妈都曾年轻貌美,温柔体贴,胸怀宽广,可又有谁能经得起岁月无情的雕蚀,皱纹在脸睑前细细密布,曾经发光的眼神历经光怪陆离的生活失去了昔日的风采,既使用那淳厚的美酒麻醉多情的神经也依然对眼前的生活和过往的人生感慨。
晨晖在焦急的等待中从容来到窗前,一看就知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瓦房、炊烟、松树、山脊、羊群、紫花构成了深山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嚣”,太阳从山头露出了笑脸,深山的流水不知疲倦地唱着生命永恒的赞歌,打开窗户只见一张脖子挂着铜铃的黑狗在院坝里欢快地跑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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