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周大哥就匆忙赶过来了。
“这么晚了,还待在外面干什么?回家!”大哥说着,扶起老太太就往家走。
说来也怪,刚才还满脸凶巴巴的她,此刻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乖乖地跟着回家了。
我又急又恼还有些怕,胃疼的厉害。睿姐给我找了几片药吃下去,就让我到里屋床上躺着。
我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如果老太太冤枉我,就豁出去不干了,也要把这个事讲清楚。
“我老了,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得劲,不想活了,让我找你爸去吧!”老太太嚷着。
他们三个人的声音时高时低。隐隐听到大哥在说:阿姨原先的同事,一个中风瘫在床上,呀呀呀地连个话也说不清楚。另一个腿不好,走路都困难,住着拐杖照顾中风的老伴。儿子一家都在国外,老两口现在正常生活都困难,正在考虑是否去养老院度过余生。
他们原先的邻居,孤身一人。重病住进医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只得每天花200块钱请护工,还得管吃管住。一个月下来,光是护工的费用就得万把块钱……。
“看看你,身体好好的,有小赵天天陪着,我和妹妹经常过来看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多好……”
“……也是,和他们比比,我是该知足啊。”老太太开始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从那天起,夏阿姨的精神状态有了很大改变,气色也好了起来,不再动不动就发火。
我这时才明白,人是一种特别容易比较的动物,只要发现比较中有人的处境比自己还糟,他就可能会平静的,接受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们在陪护安慰病人时,这倒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心理。
星期五的晚上,大哥打来电话,说周六要带阿姨和我去大明湖玩。
我从来没去过大明湖,只是听说济南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之说。我急切地盼望着周六快点到来。
来到大明湖,我们沿湖边走着。大哥指着碧绿的湖水告诉我,这些水全是城内众泉汇流而成,湖面占地58顷。
“蛇不见,蛙不鸣,久雨不涨,久旱不涸”是大明湖两大独特之处。阿姨这样说。
暖暖的风略过湖水吹到脸上,真是舒服。垂柳被风刮得飘来飘去,阿姨情绪不错,不断地感叹着大明湖几年来的变化。
我们去看荷花池,小沧浪亭。怕老人太累,大哥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座垫,让她坐在曲廊的木凳上喝水休息。
趁着他们娘俩休息的当儿,大哥让我去江波楼、铁公祠、还有北极庙看看,说这些都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应该去参观一下。
回家的路上,大家谈笑风生。我心里暗暗高兴,看来,前几天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自从我来到夏阿姨家,每当她洗澡,上厕所,都是我特别上心的时候。因为我们在培训时,老师讲过:年纪大了,肢体的灵活度降低,最容易摔倒。一旦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造成骨折,人不能活动了,生活质量必将会下降,还会连带其它器官发生问题,我把这些道理说给阿姨听。讲多了,老人家就不高兴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啰嗦。” 我不敢再说,怕又引起争执。
事情果然就出了。
那是一个晚上,我和阿姨都休息了。突然听见 “咕咚” 一声,好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我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想去辨别一下这响声来自哪里。就听见卫生间传来夏阿姨的呻吟声:“哎哟——”
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我就跑到了卫生间,只见夏阿姨仆倒在地上,急忙上前:“阿姨,我把你扶起来吧!” “等会儿……等会……” 看阿姨还清醒,我小心翼翼地蹲下,等了一会,慢慢把她扶起来。
扶她坐在床上,我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还好,四肢没有伤着。
“我明明看到了台阶,却抬不起来腿,想必是睡懵了。”阿姨嘟囔着。“给睿姐打电话吧?” “不用,大半夜的,别惊着她了,我没事,你也去睡吧。” 我哪敢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一大早,阿姨就给大哥睿姐打了电话。
大哥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一定要带阿姨去医院。阿姨不去,大哥急了:“年纪大了摔跤,必须要去医院检查。” 不由分说,叫上睿姐,几个人就开车去了医院。
我们去的还算及时,阿姨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血压高达220/140mm汞柱。医生告诫:老人的摔倒有多方面的原因,必须要查明原因,要不然会延误治疗。
俩天后,结果出来了:重度脑缺血。
医生说:引起脑缺血的原因多与脑动脉硬化有关。脑供血不足的发病率较高,80岁老人脑供血不足占80%,60岁以上的人群70%有不同程度的脑供血不足。其症状:反复出现头晕,头昏,头痛症状,常伴有心烦,耳鸣,烦躁易怒,注意力不集中,健忘等症状。如果治疗不及时,可能会引起脑梗死,甚至痴呆。
太可怕了!
我有些明白了,阿姨为什么喜怒无常,都是疾病惹的祸啊。人老了,都会这样吗?我的爹娘好像没有这样的症状啊?或许,是我不在他们身边,不知道吧。或许,他们的年龄还不到出现这种问题的时候。
治疗还在继续。看到周大哥和睿姐忙里忙外的身影,我想起了民间的一句俗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夏阿姨今年正好是八十四,不敢往下想了……
在医院待了10多天,阿姨出院了。医生对周大哥和睿姐说:维持现在这种状况吧!老人的恢复已经超出了我们原先的预想。毕竟,她已经不是中年人了。
回到家里,阿姨开始亢奋,不停的说话,血压又升高了。我看着她,心里真不是滋味。
她的身体就这个样子了,不可能再恢复,时好时坏的脾气也不会改变,那就意味着我还要继续忍受无端地挑剔与指责。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离开,心里有愧,不走,心又不甘。
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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